“嘻,好玩哦。我被領進那個高高的門樓裡面,進了一間房子,裡面已全是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娃,一個個哭得滿臉鼻涕,好髒哦,墨墨看得噁心,就拿小刀割開了門栓,走了出來。門外有個人不讓墨墨走,我便用小刀向他肚肚一捅,他就倒地上了,嘻……墨墨走啊走,看見一個洞洞,就鑽出來啦,嘿嘿……但是後面有人追,我七拐八拐,看見前面高牆上也有一個洞洞,鑽了進去,在裡面睡了大平夜,聽到沒人,便鑽出來找娘了喔,嘻,娘,是不是很有趣,很好玩?還有錢賺哦,你看你看,多少兩?墨墨賣了多少?”
我的墨兒,我的墨兒。到此時,我終不再後悔帶她出來與我共歷風霜艱難,我可以想象,生長那高牆裡的茹兒、恕兒若逢此樣事,結果絕不會是如此,只是……
“墨兒,你哪裡來的小刀?”
“哦喔,乾叔叔,墨墨說漏嘴了。但墨墨不是故意出賣乾叔叔喔,娘,你簡單罰他就好啦……”
“臭墨墨,扣了我的雲中裳,這事怎不向你娘說?”
“嘻,書上說,為善不欲人知,乾叔叔,你很不聖人哦……”
小墨兒,小墨兒,若沒有你,孃的生命會失去多少色彩?
墨兒八歲時,已把生事惹非的本事學得極好,且習慣將麻煩惹回家來,交由乾若翰為她支擋應付。
這惹回來的麻煩裡,包括了雲入嶽,我的第三個男人,也是我的第二任丈夫。
雲入嶽,閒雲山莊的大少爺。
誰能想,一個二十三歲的青年,竟被八歲的墨兒耍得團團轉?
那一日,背劍昂首而行的閒雲大少正步走街上,墨兒上前:“這位大俠,你背上有髒東西哦。”他起始尚能不信。墨兒那個狡猾小東西盯他背後竊笑不已,惹了街上的人好奇探看,那傻瓜便當真信了,當街脫衣檢視,結果,自然是沒有。
墨兒卻趁此機會,抱了他的劍就跑,在其一路呼叱中,將之引到竹舍,與乾若翰打作一團。
我把有閒雲莊標記的劍擲還給他,“閣下是閒雲莊的人?上墨兒的當,只能說明你尚需歷練,既然沒有深仇大恨,這架就不必打下去了罷?”
那個傻瓜,在轉首看見我的第一眼,竟是呆站半晌,一雙眼移也不移。
我雖不至於羞澀,但被一個男子如此看著,總是不甚自在,才想叱他兩語,已聽小東西跳著道:“我娘漂亮罷?告訴你喔,這個人不是我爹哦,你若看上我娘,就來討好小爺,小爺助你哦。”
乾若翰黑臉大吼:“小狐狸,你住嘴!”
“墨墨有說錯麼?你一不是我爹,二沒有娶我娘,我娘當然可以不要你,乾叔叔!”
“小狐狸……”
“好,我討好你!”那個傻瓜竟蹲在墨兒身前,“你要我如何討好?”
“小爺還沒有想好,想好再告訴你,你要在小爺招呼你時,隨時出現哦。”
“好,沒有問題!”
我啼笑皆非,一個恁大的人,怎就會被一個小小人兒給唬住?
我並不以為,他所言由衷。我知自己容貌不差,但二十九歲,尚有一個墨兒、一個男人在旁,以這人的人才家世,驚豔或無不可,怎會隨墨兒起舞?
番外我是魔?(五)
我自很早時就已知道,乾若翰不會娶我為妻。
他的妻,將是西域的左賢王妃,一國的王妃呀,怎可能是個蘸夫再嫁、已為人母的婦人?
對某些男人來說,愛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一回事。愛情發乎於情,滿乎於心即可,婚姻則要接受世人審視,需堂而皇之地面對諸人,包括家人、族人,許多人。
對乾若翰來說,為我跋山涉水、捨身護衛是一回事,為我違抗祖制、頂對世俗又是另一回事,何況,縱算外人的眼光他不去計,尚有一個王族中人自幼在心底形成的觀念。戰勝自己,才是最難的罷?
所以,他寧可常駐中原,中間花一月時間回族聆訓,接受上王指責,亦從來未提出帶我返回西域。因他清楚,那裡,他的上王、族人、民眾容不下我。而遠在此地,遠離王室,他可以把自己當成是一個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快樂就好。
沒有錯,當初他追我隨我,便是一個男人對一個漂亮女子的普通追逐而已,能夠為我做恁多事,能夠那樣久與我生活且沒有厭倦,是連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罷?
我明白這其間曲折,也並不介意,因他真若帶我回到西域,形同再進另一個侯門,這對才從一個華麗牢籠脫身不久的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