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面前之人是有尊敬的，易地而處，她不一定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忠義二字，是一份永遠的沉重。

人各有志，對於已經做出了選擇的人，她已經無話可說。

走出藩邸，天突然開始下雪。雪花飄落，很快在她的斗笠和燈籠上積了厚厚一層。

她呼吸了一口沁涼的空氣，回頭看向身後，黑暗中已經看不見一絲光亮。暗淡的天色下雪花閃著淡白的光芒。

伏見鳥羽一戰的勝利，並不代表著最後的勝利。王政復古之後，天皇替代將軍手握重權，如果議會無法成立，此番革命並沒有本質上的意義。

尚未元服的明治天皇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此時讓他遠離政治舞臺，顯然不可能。更何況日本目前依然處於藩國分裂，各自為政的情狀下，連中央集權都沒有做到，過早抽取天皇的權利只能讓政局不穩。

到現代民主，還有長長的路要走。

只是這一段路程，已經不需要她的參與了。

回過頭，她抖了抖燈籠上的積雪，踏出了離別的一步。

“你要走了嗎？”

阿嵐停下腳步，轉身。燈籠昏暗的光只照亮了山崎半張臉。

“嗯，已經到了離開的時候。”

“去江戶嗎？”

阿嵐搖頭，“不，已經沒有必要了。”

“我沒有隨新選組退回江戶。”山崎突然解釋道。

阿嵐點點頭，並沒有問為什麼，“如果無處可去的話，去萬事屋吧，沖田也在那裡。”

“他也是。”山崎平淡地接道。

阿嵐一愣，然後笑著問道，“然後呢？”不等山崎回答，她又搖搖頭，“他不想見我，你能找到我，他自然也能。”

“這個世上哪有十全十美？能夠不在戰場上兵戎相見已經算是幸運，我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就已經做好了承擔後果的責任。他也是。”阿嵐淡然地說道，伸手抖落斗笠上的雪花，“不過，謝謝你，山崎，一直以來。”

“不用。”山崎後退了一步，身影融入了夜色，“保重。”

阿嵐點頭，“你們也是。”

離天亮還有一會兒，阿嵐在空無一人的京都街頭漫步閒遊。她人生中將近十年在這裡度過，這個城市，已經深深得刻入她的記憶。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從四條大橋邊繞過，她看到一身西式服裝的松本良順站在牛車邊。“都完了？”他關切地問道。

“嗯，終於到了要走的時候了。”阿嵐微笑著說道，“終於有一種‘一切都要結束了’的輕鬆感。”

“你要去哪裡呢？”松本問道，“現在各處都不太平，還不如先留在京都，至少薩長的人……”

阿嵐搖搖頭，作出噤聲的手勢，“我是必須要消失的，無論作為阿嵐還是其他人。”

松本皺起了眉頭，“還是政治上的那些事嗎？”

阿嵐點點頭，有些好笑地看著松本，“不用擔心，我不會走遠，大抵也在江戶附近，或許會回到長州。”

松本似乎還想說些什麼，阿嵐搖頭阻止了他，車伕揚起手裡的鞭子，駕車的牛低哞了一聲，緩緩起步。

松本脫下禮帽，掃了掃上面的雪花，目送著牛車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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