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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事畢,我不去穿衣,而是來到小溪裡。他猶豫了一下,將抓在手裡的衣裳丟在地上,也來了。兩岸野花盛開,溪水淙淙,清澈得可以看見腳趾。山峰在水中投下倒影,潔白的雲如同一條紗帶在半山腰飄動。他的手出奇的長大,一隻手幾乎就可以把我的腰攏住,上面佈滿厚厚的繭,很粗糙,但很溫柔。溪水在他的撩撥下在我身上流淌著,此時我體內的那輪圓月受到驚擾,射出一束束光,攪亂了水影。清涼的水滴在我的肌膚上滾過,一滴也不沾,我的身體雖在水中,卻依然是乾的。他對眼前的所見格外驚奇,用他那雙大手更快更多地往我身上撩水。陽光很刺眼,我依舊緊張,將臉背過去不敢看他。他卻把我調轉過來,手放在我的頭髮上撫弄著,笑吟吟地把我仔細打量。我發現他左面的肩頭有兩排牙印,已經出血了。

〃疼嗎?〃

〃不疼。你的牙真尖。〃

〃你再不告訴我名字就胡來,我還咬你。〃

〃是嗎?那麼說下次我得穿鎧甲了。〃

我們沐浴了很久,充分感受著這婚後第一個美好的秋日。

他拿了我的衣服,我拿了他的衣服,我們想給對方穿上,但都笨手笨腳,最後還是各穿各的。看來,我和他都沒有服侍過別人。我們穿戴整齊,相覷而笑。

回城時,我還像剛才一樣依著他的胸膛,手抓著他的手,心裡暖洋洋的,覺得無比踏實。他的胸似乎比剛才加厚了許多,也寬闊了許多,我彷彿找到了今生的依靠。

頭髮溼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風吹在臉上,格外清爽。

這時我才第一次仔細觀看三星城。山間的霧氣尚未散盡,巍峨的城牆聳立在山巔。青色的城磚粗獷地排列,上面長滿苔蘚和爬蔓植物。城垛與山巒渾然一體,鉤連掩映,如在雲霧之中。越是臨近,越是感到它的崔嵬,好像自己隨時會被吞沒。那飄渺的三星旗,如同雲神的旗幡,彷彿魂魄都被它招到了空中。遠處的雪峰好似上天為三星城定製的王冠,漂浮在城的上空,吞吐著雲朵,遲遲不肯落下。耳畔似乎有個聲音,那是雪峰對城輕聲的呼喚:高些,再高些。

這才是真正的城,威武,陽剛,蒼涼,俊美。

在這樣的城面前,即便不是來犯之敵,也會不由自主地戰慄。都城和它相比,就好埔歡鴉�齙鬧�邸?

我們信馬來到城的北門。通往北門的路長滿了荒草。不細看,根本上看不出是路,幾簇野花在草叢中搖曳。城門洞開著,門上的朱漆斑駁陸離,門軸生了厚厚的鐵鏽。

門外,我們下馬。

鐵錘將軍拍著門扇說:

〃這門已經不分晝夜開了二十年了,他們還沒來!〃

又面向北方道:

〃他們應該來複仇,我都等了二十年了,二十年了!〃

回到府內,正趕上鐵錘將軍的義子抱著一捆柴火進來。走近了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柴火,而是枯骨。以前在成都時聽母后講三星城拿人骨當柴,只覺得好玩,完全當故事來聽。當此時眼睜睜地看見一堆花白的人骨散落在面前,我和��、嫵媛婆婆都著實嚇了一跳。義子卻滿不在乎,熟練地將它們用錘砸碎,扔到灶膛裡。

鐵錘將軍說:

〃二十年了,我們一直燒他們骨頭。他們為何還不來?〃

入夜,鐵錘將軍又要。

〃山祖崑崙,江河祖海。你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姓呢?〃

〃就不知道。〃

〃何不取一個呢?〃

〃我的祖先自然有姓,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我怕取錯了,死後進不了家門,不敢亂取。〃

〃那名字呢?名字總可以自己取吧?〃

〃名字是別人叫的,他們都叫我鐵錘將軍,不是挺好嗎?〃

鐵錘將軍。

這就是他的名。

但我知道,這是個稱謂,它不是人的名。

我被他緊緊抱著,他那麼粗重長大,我卻忽而覺得他輕飄飄的,不像是一個實體的人。在我身上的依然是那塊被水浸泡過的褐色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可作為人,同時我又感覺他很輕很輕,就快隨呼吸飄走了。

我想,沒有名字的人,不管形體多重,大概都很輕吧。

很熱,很痛,很漲,很瘋狂。大滴的汗沿著他的虯髯落在我的胸口上,我們渾身都溼透了。我咬了他三口,狠狠地咬了三口,一口比一口重。在咬他的瞬間,我感覺到了他的真實存在。

他一驚,逼視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