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都護府中
作為方圓三百里唯一的綠洲,這座方圓三千里唯一的王城既氣勢恢宏又孤寂冷清。這城的官兵比百姓還多。
朝廷對這座孤城叫做都護府。但更多的人叫蒙王城。因為這是蒙王李樂陽的封地——又或者不叫封地吧,應該是蒙王所管轄的地方。
這是邊疆,戰略要塞,與長安相去千里。自這王城向西三千里甚至更多都是蒙王李樂陽的轄地,一直與突厥接壤。也因此,蒙王與西域突厥的戰爭長年不息。
王城與數百里外的沙州兩城遙遙相望。數百里路,數百里寸草不生的戈壁大漠。但這條路,是長安與西域的必經之路。
就在王城外一百里的路上,一隊官兵正疾馳著,馬蹄狂亂,沙塵滾滾。
是夜,城裡燈火璀璨。
郡主的生辰歷來是王城最為隆重的。每逢九月初八,舉城軍民共慶。郡主生辰後的第二天便是重陽,蒙王會率眾官一起登高,西望沙州,東顧長安。
眾官早已聚齊,蒙王與郡主高高在上,只等一個人。
大將軍安都宴一直鎮守沙州,今天卻回來了。每年九月初八,他必須趕回來,與分別一年的妻子相聚。邊疆將士本就艱苦,若非安都宴身為沙州大將軍,又是蒙王愛婿,夫妻不可能一年一聚。
守城將士知是大將軍馬隊,大開城門。
聞到馬鳴,郡主大喜。
未幾,安都宴大步上殿,當即拜見蒙王,再與郡主擁抱片刻,然後與眾官群宴。每逢這晚,蒙王所統轄的各州刺使、太守皆入城祝賀郡主,重陽登高之後再回去,這成了一年一度眾將歡聚一堂之日。安都宴則多留半月。
眾人已齊,蒙王命奏樂起舞助興,君臣一殿,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安都宴見妻子腹部微凸,輕輕問道:“蓉蓉,我將為人父,你何不來信早告為夫?”
郡主嫣然一笑,嬌態橫生,溫柔道:“早告訴你,何來驚喜?再過六個月,你就可以當爹了。”
往往女人這時是最美最溫柔的,一顰一笑,溫情脈脈。
安都宴心花怒放。
卻在此刻,歌舞忽然停下,大殿一片安靜。一個滿臉滄桑的高瘦漢子左手提著刀右手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已經站在殿上了。
那漢子的刀是一把沒有生鏽也沒有發光的刀,刀上的血還在滴著。
守城將士這才進來要稟報城門失守,但那漢子早闖到大殿上了。
大殿沉靜得出奇。
還是安都宴打破安靜,笑道:“刀兄別來無恙?”
那漢子沒有作聲,眼睛只看著低頭不語的郡主,手上的刀一動不動。
蒙王大怒,喝道:“刀斧手何在!”
話落之際,十幾個刀斧手一擁而上。冷森森的兵刃在燈光裡閃閃發光。
小女孩也許已經習慣刀劍舔血的日子,或者對父親的刀法從來沒有懷疑過,或者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也不知道父親要做什麼。她只知道父親說過帶她找孃親。
刀斧手的兵刃一齊殺上來,十幾把刀劍只有一聲呼響,已經同時砍向那漢子與小女孩。
小女孩也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反正,這些是父親的事。
一道黑影劃破燈光,無數把刀劍四散落地。
與此同時,十幾個人頭骨碌骨碌的在地上滾動,半晌才停下來。
十幾具無頭的屍體還站在生辰宴上,十幾個文武官員也站在一起。他們的眼睛都看著這十幾具無頭的屍體,大氣也不敢出。
當中的都是身經百戰的將軍,大殿下面還有數十個刀槍林立的官兵,都站著不動。
十幾具無頭屍體終於逐一逐一的倒下,頸部斷頭處不停地噴著鮮血,染了一地。
蒙王臉如死灰。之前派的三十六個是驃騎侍衛,現在十幾個是王宮護衛。有了這些人,以前蒙王想殺誰都可以輕易得手。但現在,蒙王絕望了。
一切那麼沉靜。這是統率大唐西域數十萬邊疆將士的蒙王府,十幾年來令突厥始終無法踏入中原半步的邊疆大軍統帥府,居然那麼沉靜,連他們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郡主臉色蒼白,全身發抖。
一個稚嫩的聲音打破沉靜:
“爹爹,孃親在哪?”
那聲音那麼清脆,乾淨,那麼宛轉動聽。
但郡主全身顫抖,剛才那甜美的笑容變成詭異、哆嗦。
。。
【三】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