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筆窮儒桑子修見他姐弟哭得不了不休,開言勸道:“人的生死,冥冥中原有定數,節哀報仇,哭有何益!”
桑展堂適才的穴道被制,雖經桑子修替他拿捏了一陣,身體仍感不敵,略為氣喘,也勸慰地道:“凡事逆來順受,哭有何益,二更已過,安息了吧,明日再行計議。”
白衣追魂段冰蓉抹乾了淚水,含著眼淚,話也說不出,肩頭顫動著點了點頭,轉入後面。
桑子修引歐陽昭到東面書房之後,也叮嚀勸導幾句,自到西廂房安宿。
歐陽昭雖然勞碌了幾夜幾天,但怎奈心頭有事,神不守舍,無論如何,也睡不安枕,輾轉反側地翻來覆去,五心如焚。只好跌坐起來,運功調息。遠處更鼓已經三響,朦朧中,才要入靜。忽然,看著窗外月光映照之下,像飛鳥一樣,一點黑影,一掠而過,並無破風之聲,不留心可真看不見。
歐陽昭毫不怠慢,由床上飄身而起,摸了摸懷中的寶旗,輕推紗窗,一點地面已到了院落之中。
遊目四顧,夜涼如水。他正待回房,一低頭,忽地一驚。
原來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上,分明有一個瘦小的人影,隨著月光照出的樹影,映在地面上。
歐陽昭倏地抬頭。
果不其然,那瘦小的黑影揹著月光,看不出面目,卻正在向自己招手。
這一發現,歐陽昭怒火如焚,料定必是適才點倒桑展堂,畫上雞腿留字之人。
他不願驚動段冰蓉桑子修,一聲不響,陡然向梧桐樹上撲去,就著一撲之勢,雙掌上揚,運功貫力,式含待發。
不料那瘦小的影子,見歐陽昭撲身射來,輕點樹梢,一彈五丈,風不起,葉不動,徑向鎮外瀉去,好快的身法,好疾的勢子。
歐陽昭的眼角雖高,也不覺心中暗道了一聲好!料定今晚遇上了出道以來的第一高手。
然而,他藝高人膽大,絲毫不加考慮,正中了他不願旁人插手的心意,也是一點枝丫,尾追而起,跟蹤不捨。
兩人的輕功,俱臻上選,兩個起落已到了鎮外荒郊。
誰知,那瘦小人影,依舊埋頭狂奔,半點不慢,更沒有回身停勢相鬥之意。
歐陽昭可就急了,大叫道:“前面何人?再一味狂奔,我可要罵了!”
前面那條瘦小的人影,頭也不回,只把一支手舉了起來,連連搖動,意思叫歐陽昭不要開口。
看樣子並無敵意。
歐陽昭原本要破口大罵,但至此,反而不便唐突,心想,我只跟著你,看你到哪裡去,不相信會追丟了。你既找上門來,諒你不會溜掉,大不了是你引我到你們人多勢眾之處,聯手合擊,正好找到你們的窯口,我來個雞狗不留!
他心中有了這個想法,也就注視著前面的人影,奮力追逐,銜尾不放。
兩條箭似的人影,在水銀瀉地的月光之下,飛馳如風,田野、官道、水池、溪流,像雲煙一樣地向後飛逝。片刻之間,怕不到一二百里之遙。
眼看前面橫著一大片蒼鬱的楓樹林子,歐陽昭不由一陣大急,生恐那人鑽入林子,給追丟了。
勢子一緊,高聲喊道:“引我來此,是何道理?再不說明,在下可要得罪了!”
然而,那瘦小之人並不理會,影子一縱,竟自穿進楓樹林內,快如飛鳥。
歐陽昭越發著急,連連展功,提氣騰身,施出全副功力,穿進林子。
落葉瑟瑟,夜風蕭蕭。
跟蹤追急的人,竟讓自己給追丟了。
歐陽昭的這股氣可就大了,不分東西南北,直向枝葉稠密處穿去。
啊——一聲慘極的吼叫,發自楓林左側,聞之令人毛骨怵然。
歐陽昭循聲撲過去。
但見,橫在就地,一個黑衣大漢的屍體,腦袋開花,分不出面目俊醜,鮮血還自熱騰騰的外流,分明死去未久。
但從身材之上來看,絕不是先前引自己來的那人,因那人瘦小,這大漢卻魁悟高大且逾常人。
歐陽昭想,死的既不是他,兇手必然是他,好大的掌力。
一念未了,兩聲厲叫,比先前更加驚人,更加淒厲。
這時,林木漸密,黑黝黝的,月光絲毫也照不進來,伸手不見五指。
歐陽昭毫無懼色,一擰蜂腰,認準嚎叫之處奔去。
僅有二十丈不到,一個絡腮鬍子的兇惡大漢,胸腔開膛,五臟外流,血腥之氣,令人慾嘔,分明被人用少見的太極功力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