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阿雲,別再互相折磨了,這些年,曼芝過得很不容易,你如果真心疼她……就讓她走吧。”申玉芳的這句輕嘆彷彿一個刑令,重重的落在邵雲的心上,回聲隆隆。
他長久的垂著頭,身子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
漸漸的,申玉芳看到有溼溼的淚滴下來,跌落在地板上,觸目驚心。
七十二
曼芝站在病房外,透過門上的小窗朝裡面張望了一眼,竟然沒有陪護,雪白潔淨的病床上,邵俊邦靜靜的平躺著,像是睡著了。
她猶豫了片刻,才躡手躡腳的推門進去,房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又輕輕合上。走到床邊櫃前,她把手裡的果籃小心的擱上去。
“曼芝。”躺在一邊的邵俊邦突然開口叫喚了一聲。
曼芝旋即扭過頭去,看見他正瞧著自己,立刻歉然道:“二叔,把你吵醒了罷。”
邵俊邦搖頭,“沒有,我其實沒睡著,只是在閉目養神。”
“怎麼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邵俊邦悄然嘆了口氣道:“我讓他們走開一會兒,想一個人靜靜。”
曼芝聽他這麼說,倒有些無措起來,忖度著自己大概來得不是時候。
邵俊邦看她神色尷尬,猜到她的想法,微微笑了笑,“你能來看我,我心裡高興得很。”
總是這樣躺著說話,邵俊邦有些不甘,他示意曼芝將床搖高一些,曼芝又給他墊了個靠墊,然後自己在旁邊的椅子裡坐下。
“這樣好多了,就是不能太久。”邵俊邦道。
曼芝看著他淒涼的神色,心中惻然,想真是世事無常,從前那麼風光的一個人,如今竟然只能孤獨的長臥榻上。
許是看出了曼芝眼裡的憐憫之色,邵俊邦多少有些自嘲,緩聲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很狼狽?”
曼芝答不上來,又於心不忍,遂低了頭剝手裡的一隻桔子。
邵俊邦也沒有追問,喟然道:“以前總是一天忙到晚,連睡個囫圇覺都覺得珍貴。現在倒好,可以天天躺著了。”
曼芝咬了咬唇,把去皮的桔子遞給他,他搖了搖頭,曼芝只得又把桔子擱下,謹然的望著他。
“曼芝,你猜我現在想得最多的是什麼?”
曼芝疑惑的搖頭。
邵俊邦將目光從她臉上調開,投向正前方空白的牆壁,幽然道:“我在想,是不是真有‘報應’這一說?”
曼芝駭然盯住他,不明白他所指為何。
“當年,雖說我沒有要加害你姐姐的意思,可終究也是參與了,以至於釀成了那場悲劇。”
曼芝聽他舊事重提,不覺低下頭去。
“這些年來,這個結也一直嵌在我心裡,始終沒辦法釋懷,直到這次出事,我才想到,大概是到了還債的時候了。”他對曼芝苦苦一笑。
曼芝只得低聲安慰,“二叔,你別胡思亂想了,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
邵俊邦長嘆一聲,“曼芝啊!你是個少見的好孩子,聰明,能幹,還很善良。二叔說句心裡話――我覺得阿雲配不上你。”
聽他提到邵雲,曼芝心裡撲稜一下,立刻婉轉的打斷他的話頭道:“你累了吧?要不要歇一會兒?”
邵俊邦的臉上的確起了一絲疲憊,但他搖頭阻止,“不,曼芝,你讓我把話說完,好麼?有些話我憋在心裡很久了,不說出來,我難受。”
曼芝無奈,只得由他。
“阿雲這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就頑劣,成人之後也沒有什麼長進,盡沾些亂七八糟的事,又常常惹是生非。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嫁給他。”
曼芝垂頭不語。
“這幾年,你也看到了,他跟我鬧得越來越兇。我這個做叔叔的,也是越來越難做啊!其實,即便這次他不讓我下來,我也已經起了要走的心了。”
他的這番剖白令曼芝有些訝異,只是不管邵俊邦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客套話,於她都沒有太大關係,她今天來看望邵俊邦,完全是看在從前他待自己的好上,與其他因素無關,這一點,大概也就曼芝自己心裡明白了。
“二叔老了,人一老,就容易心腸軟,念舊。如果二叔再年輕個十年,哼,十個阿雲也不是我的對手。”
他說這話時,面上顯出些冷俊,頗象數年前與曼芝談判的邵俊康,她看在眼裡,心中頓時一凜。
然而,邵俊邦的神色很快緩和下來。
“曼芝,我跟你說這些,不要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