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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針只下去了一點,魯盛義輕輕捻動針杆,改變插入方向,針又稍下去一點,但此後無論他怎麼努力,針都下不去了。

魯盛義長嘆一口氣,把針拔了出來。“九曲盤折孔”,這種弦口設計就是專門用來對付魯家這套鋼針的。針下不去,弦口壓不住,坎面是沒有可能解開的。

這時候,整個園子都抖跳起來,不時有樹木、廊架轟然倒下。旁邊的房屋漸漸傾斜了,屋頂上大片的瓦片滑落下來。

魯盛義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那個孔。自己的針抵不開弦口,那麼有什麼重物可以轉九曲之彎抵開弦口?

一棵香樟在魯盛義旁邊倒下,枝條撞到他的膝蓋,他疼得一個激靈,回身用手將自己那條受傷的腿從枝條下拉出,這一回身,一隻球從魯恩的懷中掉出。一見到這球,魯恩便完全忘記了所有的疼痛,開心得恨不得蹦起來。

“循坡球”,球是沒用的,球裡灌的水銀卻正是可以轉過九曲之彎的重物。魯盛義想都沒想,拿刻刀敲開磁燒的“循坡球”,有力的大手穩穩地托住開口了的球,往那孔上湊去。

又一顆泡桐砸下,粗大的枝條砸在魯盛義的大腿上。魯盛義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呼,撕心裂肺般,在剛剛降臨的夜幕裡久久迴盪。但是,他握住“循坡球”的手沒有一絲抖動,水銀毫無偏移地注入那孔中。

“斷龍柵”升了上來,魯盛義挺立著的上半身頹然倒下。泡桐寬大的樹葉將他輕輕掩上。

水自流

落水鬼拉著移塋,龍鰍在移塋後簇擁著,速度極快地往黑色的水域中游去。站在移塋上的魯天柳很快就聽到上面水流的聲音,也從水中聞到了清新的味道,於是她腳下一蹬,往水面上浮去。

魯天柳從水中鑽出時,天色已經快黑透了。她的面前已經沒有了園子的蹤影,只看到一道窄窄的墨綠水道在廢墟中流過。

遠處有半截假山還支稜在水面上,假山頂上的亭子頂都沒了,就剩亭柱還歪扭著豎立在那裡。和亭柱一起立在那裡的還有兩個人,那兩個人緊緊依靠在一起,就像分不開了一樣。

天色雖然很暗,魯天柳還是看出其中一個是陸先生,她高聲叫了幾聲,可陸先生卻沒有絲毫反應。

一隻小舟順著水道划來,魯天柳看到划船的是五郎,便靠攏過去,搭住船沿翻身上船。船艙中已經點著了一隻炭爐,魯恩袒露著滿是傷痕的上身,坐在碳爐旁邊發抖。

魯天柳上了船,感覺到徹骨的寒冷,但她沒有進船艙,也沒有說話,只是深深換了兩口氣,口鼻間凝結起一團淡淡的霧氣。她清明的三覺再次進入忘我的境界。

亭子上的兩個人已經沒了聲息,魯天柳兩行熱淚流下,將陸先生好好留在了心裡。

廢墟中到處都有呻吟聲,這些雖然在廢墟的持續倒塌聲和水流的噴湧聲中很難聽清,但魯天柳沒有漏掉任何一處。

左前方一棵倒折的泡桐樹枝葉下傳來的呻吟聲很熟悉,應該是自家老爹。於是魯天柳一個縱身跳上了廢墟堆,掀開了泡桐的枝葉。船上的五郎也看到了,他馬上停住船,也縱身躍上廢墟。

枝葉已經將魯盛義刮刺得血肉模糊,最嚴重的是一根粗大的枝幹壓住了大腿,無法動彈。

五郎砍開枝幹,將魯盛義背到船上,放在船艙裡。

船在河道上行駛,躺在魯恩旁邊的魯盛義卻一直昏迷著,如同死人一般。魯天柳試了試他的鼻息,氣息很穩,於是將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船很快,轉眼間駛出支流,進入山塘河,直往姑蘇城外駛去。

這時才遠遠地傳來一些人的呼號聲,是周圍的居民鄰里趕到這裡來扒墟救人。

在廢墟中的一處水窪邊,一隻石頭雕刻的狸子頭歪扭著望向天空,如此地專注似乎是在思考著些什麼……(注:這隻狸頭至今完好儲存在蘇州博物館。)

水下移塋由於在園子坍塌中遭磚石砸擊,塋上玉木鬆動剝落,逐漸露出水面,後在吳縣一河道邊擱住,被人發現後將其移至穹窿山皇駕庵後的小山坡重新安葬。

這一天,《姑蘇城志》(注:記載蘇州從古至今發生的各種大事。據說總共有五十多冊,本存於胥門內子胥祠中,抗戰時期子胥祠遭日軍飛機轟炸著火,本書也一同化為灰燼。)記下:“山塘河支道突湧怪流,伴地裂,疑為地下泉突。毀豪園一座,鄰屋無數。”

乘夜,一葉小舟衝入了太湖水域,往無錫方向而去。

魯盛義始終沒有醒來,就是五郎給他換上乾衣,魯恩給他固定傷骨,他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