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元:就是到北影廠當廠長是嗎?
韓三平:那個時候還沒有,最開始還是在峨眉廠做副廠長。一直到一九九四年我才調到北影廠當廠長。
崔永元:我猜一猜,可能領導覺得你做導演,就是前景不是特別妙,乾脆還是走行政這條線路吧。完了又不好意思直說,就說可能這個崗位更適合你。( 笑聲 )
韓三平:這個我覺得不是,還是覺得導演多吧。你們想想一個廠廠長多還是導演多?
觀 眾:導演。
崔永元:導演多。
韓三平:對嘛,物以稀為貴對不對?北影廠只有一個廠長,八十六個導演,所以我也就覺得,物以稀為貴,就當了廠長。
崔永元:北影廠當年多牛啊,《 小兵張嘎 》、《 紅旗譜 》、《 洪湖赤衛隊 》、《 林家鋪子 》全是北影廠的。但是一九九四年您到北影廠的時候,情況好像不是很妙。您那個時候看到的北影廠是個什麼樣的?
韓三平:那個時候是這樣的,我們整個國家在轉型,就是改革,從經濟角度講就是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但是文化產業基本上還都是計劃經濟,完全不適應當時大的國家環境了。改革還沒有完全推開,屬於陣痛時期,舊的體制還在執行,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打破,新體制還在摸索,因為我們整個改革就是小平同志一句話,就是摸著石頭在過河,沒有現成的經驗。把計劃經濟的中國電影改成市場經濟的,或者有社會主義特色的、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電影產業,這個對大家來講都是一個課題。所以在那時候,北影廠確實也跟其他電影廠一樣,非常困難,非常艱難。艱難到什麼程度?艱難到根本就沒有什麼錢來拍電影,這是第一。第二,要維持正常的工資、醫療、福利,甚至冬天的供暖等,都非常吃力。我印象中有一次一號剛發完工資,二號那天,北影廠總會計師就來跟我說,廠長,賬上還有十六萬。十六萬是什麼概念呢?就是全廠報一次醫藥費都不夠。那個時候有將近兩千人。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更談不上作為一個廠長,主要精力都用來創造藝術、劇本、市場等了。這都是非常困難的。那個時候非常困難。
崔永元:您那個時候有沒有想過當這個廠長有什麼意思,面對這麼一個爛攤子?
韓三平:不光是想過當這個廠長有什麼意思,連搞這個電影有什麼意思都想過了。
崔永元:還不如賣茶葉去呢。( 笑聲 )
韓三平:是。那個時候搞房地產啊,搞證券啊,倒賣點指標啊,搞點差價啊都是很發財的。那個時候全國人民開始做生意。
崔永元:有的電影廠就用這種方式,北影廠的地方也挺大,可以用賣地的方式,賣給房地產商,這樣錢就來了。你想過這條路嗎?
韓三平:我沒有想過。最難的時候就是一九九五年到二〇〇〇年,第一個是體制上的矛盾,第二個是大量的新的傳媒和新的娛樂形勢進來了,同時還有一個直接衝擊電影的就是好萊塢電影進來了。
崔永元:大片。分賬。
韓三平:分賬進來的,就直接進到中國市場,中間沒有停留。原來我們都是五年以後,八年以後才看到五年前八年前生產的電影,那個時候當年就進來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基努?李維斯的《 生死時速 》,把中國電影衝得一塌糊塗,他一來就上億票房。那個時候我們要做到一千萬票房都非常困難。所以中國電影怎麼辦,中國電影向何處去,現在說起來蠻輕鬆的,那時候挺悲壯挺沉重的。一九九五年到二○○○年,那時候電視多輝煌啊,多紅火啊,電視人基本上不正眼瞧電影人。所以在這個過程中我有一個朋友叫馮小剛,我估計大家都很熟悉,他是一個很有名的電視劇導演,一九九七年他天天找我,就是要拍電影,那是電影最困難的時候。
崔永元:他當時是( 電影 )導演嗎?
韓三平:他當時就拍了一部電影,但是他在電視劇上好像有一定的成就了,拍了什麼《 北京人在紐約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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