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方清華的這張照片,讀著方清華質樸的來信,這個有著坎坷的人生經歷的中年男人讓提婭輾轉了一個晚上。
見到方清華已是兩個星期以後,是提婭主動相約的。地點是在四環賓館門口的大排檔。夜色燈影下,身材矮瘦的方清華顯得形單影隻,從背影看更像一個沒有發育好的少年。但從他眼角深深的魚尾紋來看,他略顯得有些心力憔悴。
“那個節目你全看了?”提婭偏著頭問。
“是,我看了兩遍,第二遍重播的時候也看了。”
提婭笑,說:“你還真挺用心的。”
方清華說:“是,我儘管沒有看清你的長相,但是我猜想你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很有特點、很有個性的那種。”
“是嗎?”
“你現在還在上班嗎?”
“偶爾地去一次。你呢?手續辦完了?”
“我還需要在網上考取一個美國頒發的有關計算機方面的證,要想做IT產業必須先拿到這個通行證,它是世界公認的。再我就是要晚上到人大的英語角進行口語交流訓練,主要解決聽力問題。”
“小孩子呢?”
“她現在在家沒有上學,因為我準備讓她到加拿大後再直接入學。所以現在由保姆帶著。”
“你到那邊做什麼?直接工作嗎?”提婭問。
方清華笑,說:“肯定不是學習,我必須先找一份工作。”
提婭問:“什麼工作?還是計算機?”
“不一定,可能到中餐館刷盤子。因為現在北美經濟下滑,現在正處於擠泡沫的時候,包括最大的北方航空公司都已經裁員了一萬多人。在那裡打工,像你這樣的年輕女性倒是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男士在這方面則不佔優勢。”
提婭看看那個身重不足百斤的男人,有些擔心地問:“要是連盤子都沒得刷了,那可怎麼辦?”
“沒關係,因為是技術移民。孩子每個月有一百五十多加元的牛奶金,而且在加拿大學生是免費提供學習的,中間還配送午餐。我即使失業的話還有失業保障金,即使最差的話還有一個生活救濟金。當然通常沒誰願意去拿它,因為那將影響到將來自己的配偶到親人移民。在加拿大,平民生病與總統是一樣的治療待遇,且不收一分醫療費用。”
“是嗎?”提婭還沒有聽說過這些。她原來只知道在小學的時候人們講過共產主義社會,說那個社會人人平等,按需分配。但即使是從海龜那裡聽到的也是知之甚少的所謂美國人權。
“聽說在美國小孩子十二歲以下是要有大人監護的,加拿大也一樣嗎?”與海龜的接觸讓提婭長了一點海外的見識。
“是。在一些西方國家,孩子是屬於國家的,不是父母的私有財產。甚至連打罵都是不可以的。”
“那既然這樣可以多養幾個孩子了,這樣一來,牛奶金也夠大人生活的了。”提婭笑。
方清華笑,說:“是。而且我是打算將來再要小孩子的,因為一個太孤單了。”方清華意味深長地看提婭,提婭故意將眼睛瞟向了別處。
“你說的話很有道理,感覺你對人生的領悟很深。而且你的思維很有特點,跳躍式的,尤其是你的語言風格,表述的很乾淨利落,有一種層次感。你在節目中說,你學會了電腦,你用電腦做什麼?”方清華問。
“現在我剛學會了打字,有時在網上聊天練打字速度,或者沒事兒給人算算命。”
“要不,你給我算算?”
“不算,那都是沒事兒逗人玩兒的。憑的是女人的第六感覺。”
方清華舉止謙謹,有些拘泥甚至像個剛出校門的學生。提婭已經很少見到這種傳統得有些古板的男人,她甚至能發覺他看提婭時的臉都在發紅。提婭內心深處忽然對這個書生氣十足,且其貌不揚的男人產生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愫。
第二次提婭見到他時,他已辦好了所有的簽證,並拿到了他所說的計算機行業的綠色通行證。
期間,因為方清華一直忙於辦理手續和參加英語學習,所以他們一直沒有再見面,但是方清華經常打電話過來。每當這時,提婭才忽然覺得,原來自己的生活中已經悄悄地走進了一個人。
北京國際機場,一架銀白色的飛機沖天而起。方清華終於帶著他那長著寬額頭講著閩南話的女兒飛往了那個夢中的國度,而此時已是深秋時節。在瑟瑟的秋風中,提婭不覺打了一個冷顫。再回眸時,飛機已在雲彩之上。
方清華此去的城市是多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