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主任也得了一個“總統”的雅號。在關於如何處理“總統”的問題上,老譚和老秦發生了分歧。老譚堅持一擼到底,黨紀政紀一起上,徹底拿下。理由是共產黨的幹部墮落到跟美國總統一個操行了,不嚴肅處理就無法向廣大幹部群眾交代,有損黨在人民群眾中的光輝形象;而實際上背後的原因是上面多次暗示要安排一個領導同志的秘書,來接替這個職務,可辦公室主任既不到離退休的年齡,又無望繼續攀登高就,這就使得老譚很為難,如今機會來了,豈能坐失良機,放過這著一舉兩得的好棋呢?然而老秦的意見卻是大相徑庭,理由是“總統”和半老徐娘都是孤家寡人(辦公室主任的妻子已病故,秘書是個離了婚的女人),兩人應該算是“戀愛”關係,就算有什麼不妥,那也是屬於“有傷風化”的一般性問題,況且“總統”一再表示很快就會“梅開二度”,和半老徐娘結成百年之好。這跟美國總統的情況有本質的區別,況且眼下美國總統還在繼續為美國人民工作呢不是?在對待幹部犯錯誤的問題上,還是應該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以人為善的方針政策。然而真正的緣故還是因為“總統”在位期間為老秦家裡的大事小事沒少費心操勞,大到子女上學、就業,小到柴米油鹽醬醋,是老秦非常得力的“管家兼生活顧問”,兩人私交不可謂不深……一個要搞,一個要保,想搞的不搞不行,想保的不能不保,於是二人的“樑子”就算是結下了。事情的結局當然是老譚佔了上風,時下正趕上“三講”,好歹也算講出了一些問題,講出了一股正氣……
眼下自己又和老秦坐在一起了,不同的是這次彼此不為保誰,也不為搞誰,而是一次嚴肅的交代問題的談話。
根據官場多年來積累的經驗,老譚判斷秦副主任的出場意味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含義。一是組織上有意安排讓秦副主任負責自己的問題;二是老秦利用職權,自告奮勇要來抓這件事情。以上不管是哪一種情形,又都暗示著兩層意思,一是組織上要搞他,二是有人要保他。說來說去還是個“保”和“搞”的問題……
“怎麼樣,老譚,”老秦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語氣還算平和,說,“我看你最近的氣色可不太好喲?”
老譚點點頭,心想,這是明擺著的。
“今天我來找你有兩層意思,一來是想看看你,算是一種關心吧;二來也是想聽聽你有什麼新的想法。問題不在於有沒有過錯誤,而是我們對錯誤的認識嘛。你寫的材料和跟紀委其他同志的談話錄音我看了,也聽了。今天我是抱著誠意來的,沒有說教和逼供的意思。我什麼也沒帶,你也看見了,紙、筆、錄音機,都沒帶。怎麼樣,咱們談談?”
老譚心裡一點底也沒有,他知道,在這種時候任何口誤和失言都可能給他帶來無法彌補的損失和災難。但如果一聲不吭,耍死皮,更會讓人反感和看不起。於是他開口了:“唉——”一聲長長的嘆息嘆出了多少辛酸苦辣、多少無可奈何、多少人生感悟和多少是是非非呀,“有什麼好談的?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吃吃喝喝、請客送禮、交友不當、違反政策,就這些,錯誤很嚴重,我自己心裡有數,也希望組織上儘快處理。”
“哎呀,老譚啦,這麼多年你還是那個老脾氣,”老秦站起來,掏出一盒價值3元人民幣的香菸,抽出一根遞給他,說,“人啦,有時候會缺點什麼,有時候又會多點什麼。不管是多了還是缺了都說明一個問題,與人為善、平和做人、清心寡慾不失為上策吧!”
老譚的心先是像被錐子紮了一下——生疼,緊接著又有一種麻溜溜的感覺,這後一種感覺竟是久旱逢春雨的甘甜和爽意。不是嗎?老秦的一番話要在平時狗屁不通,可在眼下是那麼的中肯、那麼的和善、那麼的溫馨悅耳。難道情況有了轉機?不會吧?……老譚的心跳有點亂不成規律了。
“老譚呀,說句犯紀律的話吧,我這次來是受了有關領導的指示的。領導對你還是很關心的。怎麼說呢?要注意身體,要搞好,身體垮嘍可就什麼都沒了……”
老譚抬頭,感慨萬千……今天的天氣比往日宜人!
豆豆、薛佳靈、張桂翠都來了,黃曉軍的病房憑空變成了花的海洋,各種豔麗的鮮花異草,加上女人的身上的香水,將屋裡頑固殘留的藥碘氣味統統趕到窗外。三個如花似玉的女人本來就讓當班的護士小姐很不自在了,現在又唧唧喳喳鬧得過道上都能聽見她們的存在,於是就有了護士嚴厲的警告:如果不能遵守醫院的有關規定,請幾位馬上離開……
護士離開以後,黃曉軍樂了,說:“看,白衣天使不樂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