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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18

天色將晚的時候;仁軍領著禮九、大禿子進來了。仁軍的手上拿著一把奇怪的大刀;看上去沉甸甸的;刀頭上滿是黃鏽。禮九則拿著一把挖地的三股鐵叉;叉頭衝上。大禿子提了一根剝了皮的樹棍子。三個人十分唐突地走了進來;王助理不由得一愣。他問仁軍:“你們這是幹什麼?唱的哪一齣啊?”

仁軍說:“隊長請王助理去他家吃晚飯;說是割了十斤肉;打了五斤酒。”

王助理頓時換成了笑臉:“我一個人;哪吃得了那麼多呀。”他說。

“隊長讓把工作組的同志都叫上;說是慰勞一下。”

“他們輪流吃飯;要留人看守反革命。”仁軍說:“隊長說;看守羅曉飛的任務就交給我們。”

王助理打量著眼前的三個人。這時;勤務員們已經按捺不住了。小七子合上了材料;二號、三號從肩膀上卸下步槍;在找地方放。模樣粗黑的勤務員則寸步不離王助理。王助理打量完仁軍他們又看了看我;最後目光再次落實在仁軍的身上。

“會使槍不?”他問。

“咋不會?我是隊上的民兵排長;以前在公社上打過靶。”

王助理招了招手;二號、三號爭著把槍遞過去。王助理接過其中的一杆;扔給仁軍。後者看似木訥;接槍時卻不無敏捷。只聽噹啷一聲大刀落在地上;那杆三尺來長的鋼槍已到了仁軍手上。王助理看在眼裡;不禁讚許地點了點頭。

仁軍將槍口衝下;拉了拉槍栓。王助理提醒說:“裡面有子彈;要是狗日的想跑;就一槍給我崩了!”

仁軍“嗯哪”了一聲。

我心裡不禁一凜;沒想到那柴火似的破槍裡真有子彈;一直裝著子彈。槍斃;再也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我彷彿看見自己拔足狂奔;一顆子彈如花生米般地飛出槍膛;旋轉著射入我的腦後;掀去了半個天靈蓋;腦漿頓時飛濺。

這時大禿子說:“還有一杆槍;把它給我。”我心裡又是一緊。

仁軍瞪了大禿子一眼:“王助理的警衛員不能沒有槍。”他說。

王助理說:“我看你是個明白人;什麼時候我跟你們大隊書記說一下;把你抽到公社人保組來;跟著我。”

仁軍說:“王助理看得起。”總算;那杆槍沒有落到大禿子的手上。這傢伙不比仁軍;沒心沒肺的;什麼事情幹不出來呀?

臨走前;王助理讓勤務員又給我綁上了繩子。他恐嚇說:“老子吃酒去了;你小子放明白點兒;要是不老實、想逃跑的話;後果自負!”說完就大踏步地跨出門去了。

勤務員們緊隨其後。跟得最緊的是二號;他揹著槍;充當王助理的臨時警衛員。大黃狗也一路小跑地躥到前面去了。它也不是普通的狗;而是警犬。

禮九點了馬燈;將它高掛在柱子上方的鐵釘上。他將燈焰調到最小;主屋裡更加昏暗了;比沒有點燈的時候還要昏暗。掛完燈;禮九撿起地上的大刀;雙手緊握著;然後就不動了。

禮九原先手上拿著的那把三股叉;這時已到了大禿子的手上。仁軍則端著槍。三個人圍繞我站著;一概只有造型;沒有動作;就像泥塑木雕一般。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的人都看著門外。由於天光的原因;外面比房子裡要亮。瓦屋的院子裡稍暗一些;昏黑之中;古井的井口上似乎正冒出嫋嫋的黑氣。

沒有人和我說話;仁軍他們也不互相說話。

我覺得有些尷尬;於是磨了磨屁股;坐下的板凳腿擦著地磚嘎吱響了一聲。馬燈裡的火苗跳了跳;就像是要熄滅了。

“都是一個村子上的;不要那麼嚴肅嘛。”我說。

禮九最先響應;衝我笑了笑。我看見他的白牙一閃。平時禮九的牙不免黑黢黢的;那是抽旱菸抽的。難得呀。

我沒話找話;對禮九說:“這刀挺漂亮的;就像以前唱戲用的。”

“不是唱戲用的;是真傢什。”禮九說;“我們姓範的先人留下來的;前二年就供在這瓦屋裡。”

“這二年呢?”

“這二年福爺爺收起來了;是他讓我們拿上的。”

我“哦”了一聲;就又沒話說了。

過了一會兒我說:“隊上的麥子都收得差不多了吧?好在這幾天天晴;沒下雨。”

沒想到禮九長嘆一聲;手上的刀也垂了下來:“天幫忙也沒得用;人自己作啊!”

“怎麼啦?”我問。

“你關在這裡是不曉得;為國被他哥為好用草叉給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