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壽說:“我也不是年輕人了。”
“等我死了;你再來接班吧。”說完;福爺爺對我招招手;“過來;近點個。”我走過去。福爺爺說:“還有你。”
繼芳將手上的正月子交給孫媳婦;也走了過來。福爺爺一手一個;抓住了我們。他顫顫巍巍地說:“人家都叫我福爺爺;我沒得福啊;我的復是克己復禮為仁的復;那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輩分。我們大範復字輩的都死光了;留下我一個孤魂野鬼;人尊我一聲福爺爺;也是他們不識字;不曉得。你們年輕人該有福;福氣的福。。”說著;又咳了起來。
最後福爺爺說:“兩口子;守著日子好好地過吧!”然後就鬆開了抓著我們的手。
我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繼芳已經眼淚汪汪的了。
24
我繼續休息了幾天;沒有去上工。白天;繼芳去生產隊上勞動;我就在屋子裡睡覺。睡足以後;就在園子裡轉轉;逗逗正月子;或者領著二閨女、三閨女玩鬧一番。大閨女也去隊上撿麥穗了;偌大的園子裡除了我和幾個小傢伙就再沒有別人。王助理他們也已經走了;我的心情因此比以前安定;睡起覺來也踏實了許多。只是醒著的時候不免無聊;還有那麼一點兒空虛和恍惚。
為好特地去了知青屋一趟;取來了我的被子、幾件衣服和幾本書;還有一雙雨靴。看為好喜歡那雙雨靴;我就把它送給了為好。
晚上我和繼芳拼命地“交配”。如今;我已經嚐出這件事的甜頭來了。
手腕上的傷口也逐漸癒合;開始結痂了。
只是奇癢難忍。
這天;我正在裡屋的涼車子上大睡;繼芳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她搖醒我說:“你爹來了!”
我嚇了一跳;趕緊從涼車子上爬了起來。
“人在知青屋呢;隊長問你要不要見一下?”繼芳說。
那還用問嗎?然後繼芳就抱著正月子;帶著二閨女和三閨女;我跟在後面去了知青屋。路上繼芳再三叮囑我;不要過去說話;說是禮貴交代的。她跑回園子來喊我;也是禮貴讓她來的。人家有情;我可不能無義呵。
老莊子上一個人都沒有。大白天的;村上的人都在生產隊的大田裡勞動。很快;我就看見了那棟熟悉的房子。但我們並沒有走進知青屋園子的橋口裡;而是隔著河遠遠地看著。
天高地闊;屋頂灰白的知青屋佇立在那兒。
一位老人正對著屋門站著;是我的父親無疑。
頭尾四年沒見;自然是蒼老了許多。爸爸穿著一件半舊的滌卡中山裝;釦子扣得一絲不苟。
只是;那衣服已過於寬大;布料隨風抖動著。
爸爸看上去既瀟灑又脆弱;看得我心都揪緊了。
他的懷裡緊緊地摟著一個包袱;大約是羅曉飛的“生前遺物”。一個穿皮夾克的中年人攙著爸爸的胳膊;應該是我的哥哥羅勝。我和羅勝幾乎有十年沒見了;依稀記得他的職業是修理飛機的機械師;好像在一個什麼軍工單位。。姐姐羅莉沒有來。
禮貴、為巧陪著爸爸和羅勝。他倆一個手上拿著鐮刀;一個扛著扁擔;顯然是從生產隊的田裡直接過來的。看見我們;禮貴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意思是讓我們不要靠近。我覺得那目光有點兒像是福爺爺的了。
爸爸正一步步地後退;離開了知青屋的屋門。大許和吳剛從門裡面跟了出來。大許將他的手伸過去;被爸爸一把握住。爸爸搖晃著大許的手:“謝謝;謝謝;我替曉飛謝謝你們!”一面謝爸爸一面後退。
“叔叔;您可別這麼說;我們和曉飛平時就像親兄弟一樣。”大許說。
爸爸嘆息一聲;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知青屋。他的目光掠過了小河對岸的我們;似乎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下。但那完全是一種視而不見的目光;隨後就飄遠了。
但我還是吃了一驚;趕緊將腦袋上的草帽拉得更低了。
“走吧。”爸爸說;然後轉過身去。
為巧說:“羅曉飛的墳在南邊的老墳地裡;我們大範的人都埋在那裡。”
爸爸說:“謝謝;謝謝。。”一幫人出了知青屋的橋口;向老墳地的方向走去。
繼芳對我說:“家去吧。”
我說:“不急;跟過去看看。”
他們走的是近路;一路上越溝過坎的;爸爸走得氣喘吁吁;幾次停下來休息。到底是久居城市的人;不習慣這裡的土路;加上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我真擔心草叢裡的土疙瘩會絆著爸爸。每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