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能夠活著回到祖國,我將向組織報告你火線入黨的詳細經過。
汪亦適還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樣子,看著天邊,夢遊一般喃喃地說,我申請加入中國共產黨。我將像一個共產黨員那樣去戰鬥,請組織上考驗我。
肖卓然登上一個高坡,揮臂高喊,同志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祖國人民在盼望我們勝利的訊息,我們即將同兇惡的敵人浴血奮戰,我們當中有很多同志將為我們的祖國英勇獻身。也許,這就是我們最後的告別。我提議,不論是共產黨員,還是共青團員,或者是非黨團青年,讓我們一起向我們親愛的祖國宣誓——
沒有回聲,大家用熠熠閃光的眼神回應著肖卓然的提議。
肖卓然舉起了拳頭,“我是中國人,為了中華民族的尊嚴,為了捍衛祖國的利益,我將英勇戰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直至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響聲驟起,如同悶雷,在黑暗的山谷裡傳播迴盪——我是中國人,為了中華民族的尊嚴,為了捍衛祖國的利益,我將英勇戰鬥,英勇戰鬥,英勇戰鬥,奪取勝利,奪取勝利,奪取勝利,奪取勝利……
宣誓完畢,肖卓然宣佈開始行動,汪亦適又說話了。汪亦適說,等一等。
大家只好站住,回過頭來看汪亦適。汪亦適說,這裡有條小河,我提議大家都把臉洗一下。如果突圍成功,讓我們乾乾淨淨地面對明天的太陽。如果犧牲了,讓我們的敵人看看我們有一張乾淨的臉。這張臉會讓他們為之膽寒的!
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肖卓然大聲說,好!汪亦適同志這個提議很好!同志們,我們做好了必死的準備,那就從從容容。
肖卓然雖然過去很少直接指揮戰鬥,但是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對於戰爭藝術可以說心有靈犀。一年多的耳濡目染,使這個躊躇滿志的青年革命者不僅產生了直接征戰的激情,也賦予了他異乎尋常的戰爭智慧。
在這次戰鬥中,他創造了聲東擊西由西而東的戰術。
晚上十一點,肖卓然在處方紙上寫了一句話,交給報務員密碼發出:槍炮響,突圍始。這是最後的希望,期盼得到一三五師主力部隊的接應。
一切準備停當之後,肖卓然一馬當先,率領警衛排和機槍班從東北撕破口子,但是他們憑藉的是騎兵的速度,並沒有顯示多少火力,而西南方向則傳來隱約的嘈雜聲,這就給敵人造成佯動的假象。本來西南方向就是敵人明松暗緊的防禦重點,見東邊行動可以,更加證實了西方可能的判斷。就在敵人的炮火掉轉基準射向之後,肖卓然抓住了緊緊十幾分鐘的間隙,率領三十餘騎,突然殺了一個回馬槍,在敵人陣地上展開了混戰。早已蓄勢待發的李少君和警衛排長於聲光一個在前,一個在後,督促傷病員隊伍快速透過。
脫離封鎖之後,敵人調集幾個連的兵力從三個方向包抄過來,好在有夜色掩護,白天把地形研究得比較透徹,肖卓然率領人馬邊打邊撤。一三五師離此地最近的一個營接到命令前來接應,多數人最終回到了主力部隊,可還是犧牲或者失蹤了三十多人,這三十多人裡面有汪亦適和舒雨霏。
四面八方 第六章(1)
01關於汪亦適在朝鮮戰場上的報道,鄭霍山也看見了。
鄭霍山現在仍然是三十里鋪農場的一名勞教犯。
皖西城解放後,這夥計不是太服氣,經常鼓搗一些惡作劇,糊弄一下管教幹部,或者捉弄一下可憐巴巴的樓炳光。這些惡作劇尚且無傷大雅,但是後來他因為伙食問題同管教幹部吵了一架,性質就起了變化。管教幹部說,沒有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俘虜,要是在戰場上,老子一槍斃了你!
鄭霍山火了說,你神氣什麼神氣?等蔣委員長###打回來了,老子給你上老虎凳!
就這一句話,惹出了天大的麻煩。司法機關的判決書是這樣寫的:鄭霍山作為前國民黨中尉軍醫,一貫敵視新生的人民政權,企圖恢復失去的天堂,被俘後拒不認真改造,叫囂###,妄圖變天秋後算賬……鄭霍山已構成反革命言論罪,判處勞動教育三年。
鄭霍山百口莫辯,天天在嚴密的監視中苦度日月,生活標準一落千丈,體力勞動成倍增加。在這裡他再也不能對樓炳光指手畫腳了,再也不能在勞動中投機取巧了。分給他的那些棕麻,必須由他自己剝下來,自己用棒槌砸軟,自己搓成繩子。據說搓麻繩原本是為解放臺灣捆綁後勤物資做準備的。這裡的管教幹部可不像俘虜學習班的管教幹部,這裡沒有那麼多客氣,動輒呵斥,錯了就罰,有時候一天要搓一百斤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