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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他們終於抵達了那家醫院。
莫瀟雲新傷未愈,長途旅行加顛簸,很是疲憊,肩胛處的傷口再度裂開,隨行醫生簡單的處理過,她一聲不吭,只催著再快點快點。
王隆沉默,眉眼間卻有一抹道不明的情緒。難怪老闆對這個女人與眾不同,不得不說,兩人在某些方面真得出奇相似。
比如,對疼痛的忍耐。
醫院那整整一棟樓都被封鎖了,樓下有警察站崗,所有進出來往人員都得經過盤查,莫瀟雲不懂弄這麼嚴肅是為什麼,難道劉煜也沒死,會來報復?
電梯“叮”一聲開啟,王隆推著她出去,莫瀟雲知道馬上就要到了,就要見到陳子敬了,手心裡卻反而攥出了汗水,疼痛腫脹的手指不自覺地捏了捏,似乎緊張,又似害怕。
經歷了那麼可怕的爆炸,還能活著,她不敢奢想陳子敬只是受了輕傷或是什麼,心底有了最壞的打算,他會不會肢體少了某一部分,或者找到後搶救不及時,又……
若非這樣,衛東他們又為什麼要瞞著她?
正恍惚著,斯文爾雅的衛東已經迎了上來,面色凝重而沉鬱,“來了。”
神經一緊,她回過神來,眸光滿是期盼,“東哥,他人呢?”
衛東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什麼顧慮,可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上前來推著她的輪椅:“我帶你去見他。”
緬甸文字她不認識,但進了那間病房,看著就像是重症監護室。陳朝功跟易青都在病房外,見他們進來,只是眸光深深地看了一眼,沒說話。
莫瀟雲的心,忽然就沉了沉。
“好了,只能在這裡看看,不能進去。”衛東出聲,輪椅轉了個方向,停住。
面前是一個探視視窗,玻璃隔著,可以看到病房裡面的情況。
莫瀟雲起身,微微顫抖著,往前走,站在窗前,眸光深邃地往裡看。
可惜,什麼都看不到。
不,也不是看不到。
她可以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可是周遭的醫療器械太多,每個器械都有一些管子通向床上。那個人,完全被一條一條的管子埋了住。
房間裡只有那一張病床,可以想象的寂靜無聲。床上那道影子,也平靜到沒有一絲起伏。若不是那些管子連線的儀器還在一下一下跳躍著數字,她幾乎以為,床上躺著一具屍體。
盯著裡面那一幕,莫瀟雲的思緒凝固住,抬手放在玻璃上,整個人又往前貼了一些,似乎想鑽進去看個清楚明白。
衛東電話響起,他轉身出去接電話,等到再回來,見莫瀟雲還站在那裡,怔怔的,整個人石化一般,可臉上,兩行淚都在下顎凝聚成一滴一滴。
她身體還虛弱著,衛東皺了皺眉,扶著她要拉開:“好了,先坐下吧。”
莫瀟雲回頭,兩隻眼睛被淚水洗過,眼眶紅紅,眼珠黑亮:“東哥,他……”
“他還沒有脫離危險期,生命跡象極其微弱……”衛東很艱難地說出這句話,頓了頓,終究吐出,“我們要有心理準備……”
準備?莫瀟雲重重一顫,心臟像是瞬間埋進了冰水。
什麼準備?
思維停滯,大腦空白,她似乎不懂這幾個字的意思。
難怪他們瞞著她,原來真如她所料。
“不會的……”嘴唇無意識地吐出幾個字,莫瀟雲忽而抬眼看向衛東,堅定了語氣,提高了音量,“東哥,不會的!他既然沒在那麼劇烈的爆炸中死掉,就一定會躲過這一劫!我們請最好的醫生,住最好的醫院,這裡不行,我們回國治療,醫療這麼發達,總能有辦法的,是不是啊,東哥!”
陳朝功也接了個電話,收起手機後,他起身上前,大掌按在莫瀟雲的肩上,“小云兒,你別激動,我們都不想四哥有事,醫護人員盡了最大的努力。”
莫瀟雲低下頭,微微搖著腦袋。
不知為何,此時心裡的感受竟比接受陳子敬已經死掉的
訊息還要難受百倍。
在重新有了希望之後,再度墜入黑暗,痛苦會翻倍。
衛東見她這幅模樣,有些話不忍再說,可隱瞞也毫無意義。從醫生的角度出發,讓病人家屬瞭解最真實情況,是他們的責任和義務。
“還有件事,你也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他沉沉開口,在莫瀟雲視線轉過來後,才說,“子敬就算是能醒來,也不大可能像個正常人了。”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