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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春雪瓶懇切而又充滿同情地:“是的,聽到了。你當時還向她問起誰是你母親和你母親的下落。你真的連自己的母親是誰都不知道嗎?”

鐵芳傷心地點了點頭。

春雪瓶心一酸,眼裡已經噙滿了淚水。她幾乎是自語般地說道:“啊,真不幸!哪能沒有母親!這不幸是誰給你造成的呢?”

鐵芳猛地站起身來,哀傷已經化為悲憤,氣沖沖地說道:“一手造成我這不幸的就是豹二太太!就是那個毫無人性的女人!”

春雪瓶不覺一怔:“她奪走了你母親?”

鐵芳:“她不是奪走了我母親,是奪走了我!”憤激使他說話都顯得沒頭沒腦起來。他停了停,強抑住心裡的悲憤,才又說道:“我剛生下來,那女人趁我母親還在昏迷之際,便用她的女兒把我從我母親懷裡換走了。我從此就成了孤兒,我那可憐的母親可能還不知道,在這個世上她還有這樣一個不幸的兒子!”鐵芳說到這裡,他那尚還帶有稚氣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珠。

春雪瓶不禁哆嗦了下,心也微微顫動起來。她眼前也是一片迷糊,只喃喃地說道:“這是為什麼,這究竟是為的什麼啊!”

鐵芳:“只為了爭寵!為了討她做官的丈夫歡心!”

柳林裡又是一片靜寂。討來河裡那潺潺的流水也在嗚咽。

豹二太太十七年前在甘州道上的客店裡所下的以女換子的這一昧心勾當,春雪瓶也曾聽故人來客店的劉姥姥對她說起過來。

她也是因此才更加激起了對豹二太太的厭惡和憎恨,她萬萬沒有料到,那個被豹二太太換去的孩子就是鐵芳,而且就在她眼前。春雪瓶本想告訴鐵芳她也曾聽人說起過這件事情,但她又怕這樣會刺傷他的心,只好又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鐵芳拭去臉淚水,又沉痛地說道:“我被那女人換去不久,卻又落到一個作惡多端、心性陰殘的人手裡去了。他雖把我養大成人,但他那不義之財和他那罪惡累累的過去,卻玷汙了我的清白,陷我於屈辱難堪的境地。十七年來我一直認賊作父,我每念及此,便感痛不欲生,羞愧欲死!”鐵芳把他多時隱秘在心鬱積於懷的悲憤哀傷,在春雪瓶面前一下傾瀉出來。他說得幾乎是句句血字字淚,就連拴在他身旁樹上那兩匹悠閒自在的坐馬,也聽得刨蹄豎耳,發出一聲長嘶悲鳴起來。

春雪瓶雖也有她自己的喜怒哀樂,但她哪裡知道人世間競還有這樣奇舛的不幸,這樣深沉的悲傷!她的心已被淹沒在一片悲痛的波濤裡,已分不清這悲痛是出自對鐵芳的同情,還是她已經涉身把別人的不幸當成了就是她自己了。春雪瓶不忍心再讓鐵芳撕開他那血淋淋的傷口,忙站起身來,走到鐵芳身邊,深情地凝視著他,充滿自疚而又充滿關切地說道:“讓你這麼煩惱和悲傷,都是由我多話惹出來的。常聽人說,吉人自有天相,這話興許不假。事在人為,不要因過去的不幸而過分陷入悲傷,這樣會消磨你的志氣,會使你沉淪,你還年輕,一切都會如願以償的。”

鐵芳那尚還帶有淚痕的臉上,突然變得靦腆起來,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愣愣地點了點頭。

春雪瓶看了看他那張尚帶著幾分稚氣的面孔和他那不甚相稱的雄偉身材,不禁破涕一笑,同時伸手將他輕輕一推,說道:“到河邊洗洗臉去!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樣上路別人見了會笑話你的。”

鐵芳順從地去到河邊,掬起清涼的河水把臉上的征塵淚痕洗個乾乾淨淨。等他回到柳林來時,春雪瓶已經把兩匹馬都牽在手裡,站在那兒等他起程了。鐵芳伸手去接韁繩,春雪瓶忙又把手往背後一藏,瞅著他問道:“你去甘州何事?”

鐵芳:“有個待我很好的長輩病在甘州了,我得趕去照料他。”

春雪瓶:“以後呢?”

鐵芳:“等他病癒,我便天涯海角尋我母親去。”

春雪瓶默刻片刻,才把手裡的韁繩遞給他,說道:“我亦取道過甘州,尚可同行五百里。”

鐵芳:“姑娘準備去何處?”

春雪瓶:“去中原。”

鐵芳悵然地:“彼此天各一方,今後就恐難相見了。”

春雪瓶猛然揚起臉來凝視著鐵芳,說道:“我一年後便回西疆。你到西疆來,我隨你尋找你母親去!尋遍海角天涯,直到將她尋著。”春雪瓶還不等鐵芳回過神來,便一躍上馬揮鞭向驛道馳去。

鐵芳愣了愣,等他上了馬時,春雪瓶已馳出約一箭之地了。他一邊用力揮鞭趕去,一邊高聲喊道:“姑娘馬快,請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