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尹想,嘴角擠出一絲只有她明白的冷笑。
刺客的命運而已!
人生來都有命運。
有信仰的命運是高貴的。
姜尹對自己暗暗說。
一街之隔的王宮裡還能聽到依稀傳來的沙啞的哭聲,猶如裂帛。她們此刻一定神色悽惶吧,那些王僚的妃子,她們享受了十五年的快意,如今也只能在哭哭啼啼中中止自己的鮮活生命,據說皇后還身懷六甲,卻也只能白絹懸樑,餘下的拒死不從的妃子夫人們,她們被趕往某個囚室,室內堆滿了乾草,在她們淒厲的哭喊聲中,火苗爬滿了門窗,雜沓的聲音潮水一樣在宮內此起彼伏。完全可以想象,他們該死的死了,能活的,正跪等著新王的寬恕和接納。
“你猜公子此刻在宮內作何?”姜尹問老僕嫗。
“老僕不敢枉自揣度。”
“一定左擁右抱。”姜尹笑。
“地窖是個好東西,那些兵丁從地下衝出來,王僚的人還以為是天兵降臨,恐怕嚇破了膽吧!”
老僕嫗垂手一旁,欲言又止。
“地窖既然是藏兵的,現在兵是不用再藏了,恰好做他們的收屍地!那些兵丁們,……哼!……。他們既然今日看到你如何殺掉王僚,明日也能學會如何殺掉你公子光。——可惜公子不是我。”姜尹喃喃自語。
“若是你,莫說那些兵將,恐怕手足妻妾都會慘死當下。”老僕嫗嘴唇哆嗦著,說這話時,嗓音聽上去異常悲愴。
“你當真這樣想我?”姜尹第一次認真打量起對面這個垂垂老矣的僕嫗。
“你說話的語氣像極了我前幾日見到的一個人。”姜尹站起來。
老僕嫗笑起來,“夫人懼怕了?”
“我怕什麼?”
老僕嫗站立在門前片刻,看著空中飛舞的雪花,蹙了蹙眉,似乎猶豫了些什麼,然後一反身,彷彿攔著門的意思,但是卻表現得格外沉靜。
“夫人懼怕的恐怕是自己的心吧?不過,今日如若公子回府,還請夫人使沉浸在滿足和幸福之際的公子多多留戀你幾分。”
姜尹聽得這話,分外刺耳,她說,“這樣的話還輪不到你一個老奴來教我,你焉能知曉我的心意?公子他是左擁還是右抱,這檔庸脂俗粉才會日思夜慮的事情,我姜尹又豈會去做?”
“那是,夫人所做之事,又是哪個後宮女人能比?”
姜尹不作聲,她隱約地覺得有些事情在她的掌控之外發生了。
眼前這個老僕似乎非同尋常,她又一次想起前幾日遇見的要離,她覺得他們之間好似有某種難以言說的關聯。
“死了一個王僚,卻也換不了民安國強,至少我們幹人仍舊還是要世代為奴。”老僕嫗說,“所以,國邦之事,向來無關我們賤民,誰當王,誰成相,儘管由他去吧,我們只想安慰地活命而已……。”
“等等,你是幹人?”姜尹詫異道。
“我是莫人!”老僕嫗說。
“幹莫世代姻婚?”
“這你也知道?”
“知道,我主公就是幹人,他一妻一妾,聽說妻就是莫人,十分強悍。”
“是嗎?我看未必。”
“我不曾見過,但完全可以想象。”
“不用想象,你現在就見識了,不過一個老嫗而已。”
“你是?……。”
“對,我是莫鯉。——不必細問如何進的府內,一把鳴闊劍換府內一個僕役的差事豈不是很簡單的事情。現在我一不計國仇,二不為家恨,我只是一個年邁的母親,只為自己的兒子大鸞而來,——我要你救大鸞,就在今晚,別無機會了。”
“師兄弟一場,我亦想救,可是怎麼救?哪裡有機會救?再說這在公子府內,又如何進的去吳宮?”
“可以趁公子光奪位狂喜之際,用你媚惑之功,以手足之情,婉言打動他,懇請放過大鸞他們。”
“這談何容易?我以六博棋試過公子光,他絕非對桃花塢之事一概不知。”
“你是說他早知曉桃花四子之事?”
“極有可能!”
“那……你也處於危險之際了!可見這公子光非同小可,他之前恐怕一直意欲借你們之手除掉王僚?”
“是的,在他請王賜我嫁給他時,想必已經知曉,籠我與府內,我猜測就是為了掌控,所以不得已……”
“所以不得已,你殺了幹伯,以求獻忠自保?”
“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