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靜靜地過了很久,楊錚終於停止了上下動,但食指仍靠著鼻於。
“‘老酒’呢?”楊錚問:“是不是也摔死了?”
“是的。”戴天說:“就死在朱綠身旁。”
“兩個距離多遠?”
“報告上沒寫。”
這句話一說出,戴天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我自己到現場去查。”
“這一點很重要。”
“我知道。”
原先戴天沒有注意到,現在他已知道了。馬屍體和朱綠之間相隔距離,如果能準確算出,再加他們摔下來時的高度和時間,將這些數字,交給“專家”,一定可以算出他們是自己摔下來,或是被人扔下來,“希望還來得及。”楊錚嘆了口氣。
“我馬上去辦。”
“現在去沒有用的。”楊錚的聲音聽採彷彿有絲沮喪。種事情晚上算不準。”“天一亮,我就去。”“最好是半夜起身,到了那兒,剛好天已亮了。”楊錚淡淡他說。”是的。”“你如何處理‘老酒’和朱綠?”“請吩咐。”楊錚笑了。”只有我們兩個人時,你儘管作主沒關係。”“是的。”戴天說:“我想將他們交給老蕭。”
“正合我意。”
第三章 天地搜魂針
老蕭今年已七十三歲了。
平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已快進棺材的糟老頭,可是工作一到他手上,整個人就變了,變得精神抖擻,變得彷彿只有四十歲,變成一位“專家”。
老蕭姓蕭,名百草,是“件作”行中的斷輪老手。
他就住在離地牢有兩條衚衕遠的一幢獨房子裡,他住的地方,也同時是工作的地方。
他的工作就是解剖屍體。
所以他住的地方,白天都很少有人敢去。
現在是晚上,殘秋的夜晚,秋鳳蕭索。
除了風聲外,大地一片寂靜。
鳳從遠方吹來,鳳中彷彿還帶有雁的鳴嚎。
雁聲悽愁,秋意更蕭瑟。
秋,本是聲的世界,雁聲正是秋聲中的靈魂。
朱綠和馬屍已到了老蕭的家,各自停放在長臺上。
老蕭一臉倦容,神態卻異常落寞,他已快眯起的雙眼直盯著長臺上的朱綠。
“他是一位好人。”老蕭的聲音也很落寞。”他時常三更半夜帶著酒來找我,他的用意我知道,他並不是來找我喝酒,他是專程來陪我。”
戴天在聽,他只能聽。
“你知不知道活到我這種年紀的人,最怕什麼?”
他不等戴天說出,自己就回答了。
“寂寞。”老蕭苦笑。”可是往往陪伴我們的,都是寂寞。它似乎己成了老年人的專利品。”
——寂寞,實在是一種很要命的無奈。
“年紀越大,朋友越少,我更是幾乎一個都沒有。”老蕭臉上的落寞更深了。”又有誰願意去接近一個時常解剖屍體的老人?”
這是實情,也是做“件作”的悲哀。
這種悲哀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悲哀。也是一種很無奈的悲哀。
“年紀越老越寂寞,越寂寞就越睡不著。”老蕭仍然盯著朱綠。”所以他時常來陪我,一來就是到天亮。有時甚至陪我到吃過中飯,通常都是他請我到外面飯館去吃的。”
老蕭伸手撫摸著朱綠的頭髮。
“你的頭髮還那麼黑,不像我的,都已全白了。”老蕭說:世事真是如白雲蒼狗。”老蕭緩緩地彎下腰,從長臺下拿出一個皮箱子,緩緩地掃開。箱了裡擺著很多種精緻的工具,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瓶子,瓶於裡放的是各式各樣的藥粉。老蕭開啟箱於後,雙於就捂著臉,用食指、中指、無名指揉著眼睛。”我從沒有想到有“一大會解剖你。”
“蕭老,挺得住嗎?”戴天關心地問。
“這是我的職業,”老蕭挺直腰桿。”我還不至於脆弱到不能下刀。”
老蕭拿起一把很薄的刀,目光停留在朱綠的眼睛上。”不管你的死因是什麼,只要是世間有過的,我都能將它找出來。”
一把薄刀,一隻穩定有力的手。
銳利的刀鋒,在靈活的手指控制之下,閃動著慘白色的光芒。
刀鋒劃下,皮肉外翻,血漿立刻湧了出來。
紫黑色的血!血雖未凝結,已將凝結。
老蕭落刀的地方,正是朱綠腿上斷裂的地方。
肌肉一剖開,碎骨便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