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風格,灰不溜秋的外形,還有許多地方掉了漆,露出暗紅的磚塊的顏色。
這時候天也已經黑了。街邊上兩三盞路燈刺啦一聲,陡然亮起來。只可惜亮得實在有限,暗沉的燈光岌岌可危,彷彿吹過一陣夜風就能全部滅了。
謝開花吊兒郎當地走過路燈前面。走了兩三步,吹了記口哨:“王鵬學長是吧?我聽見你聲音了。”
周圍還是寂寂的。只有蟬躲在稀落的樹枝間,“知了——知了——”地叫。
謝開花也不急,掂著腳尖抬頭去看街燈,嘴裡又胡亂吹了段調子。
但隱在暗處的人耐性明顯沒有他好。等了一陣子,終於晦氣地踢了一腳旁邊的垃圾桶,站了出來。
果然是王鵬。還有他身後的好幾個拎著棍子、磚頭的小混混……一個個凶神惡煞,臉上的表情和頭上紅紅綠綠的毛髮一樣猙獰。
“王鵬學長。”謝開花溫柔一笑。笑得好似那天山上的雪蓮,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
“田尉呢?”王鵬取下嘴裡的煙,扔到地上,拿腳狠狠踩滅了。好像那支菸頭就是田尉似的:“田尉呢?!”
謝開花還是很溫柔:“他還在網咖呢。只有我一個。”
“媽|的。”王鵬估計還蠻有點職業素質。和他有矛盾的是田尉,並不想波及到別人身上:“你去把他叫出來。”
謝開花歪歪腦袋,看著王鵬的表情好像王鵬腦子進水了:“學長,不至於吧?我肯定不會叫他出來的。你這邊又是棍子又是轉頭的,能弄死人呢。”
王鵬靠了一聲:“你媽|逼關你屁事!再煩我就先弄死你!”
謝開花就嘆了口氣。
“學長,喊打喊殺的不好。”
他彎下腰,從旁邊地上撿了根斷掉的枯枝。枝頭頂端兩片嫩葉,兀自在夜風裡搖晃。
“田尉是我舍友,我可不想我舍友一開學就進醫院……”
他掂了掂樹枝,看向樹枝的眼神,彷彿這根樹枝是他一輩子的情人:“怪不得沈叢說今晚不宜出門。”
他抬起頭,臉上還是那種溫柔可親的、動人的微笑。他本來只是長得可愛,但這會兒在月色下看過來,卻很有一種凌風欲去、飄飄欲仙的優雅風姿。
“但他沒有算到我。”
他手腕輕輕一震,手裡捏住的那根樹枝就倏地一下飛了出去。快得人眼根本看不見,只見到一團明亮的光,尾端甚至彷彿著了火,流星一樣重重地砸在王鵬的腳邊。
王鵬嚇得往旁邊退了一步。而那根短小的枯枝,已經半數插進了地面,頂上的兩片樹葉子,還在微熱的風裡,一搖,一擺。
那群小混混全都張大了嘴,下巴都好像要掉下去了。
王鵬更是不堪,兩條腿在那邊顫抖,本來意氣高昂,現在卻慫得說話都變得結巴:“這、這、這怎麼、這怎麼可能——這——”
“怎麼不可能,唉,學長不看武俠小說的嗎,飛花摘葉,皆可傷人呢。”
謝開花伸出腳,輕踢了踢旁邊的幾根小樹枝:“我早說了,喊打喊殺的多不好。”
“王鵬,你回去。”
幽深的巷道里卻忽然又多出一片沉穩的腳步聲。很重的、彷彿石頭滾過的男人的聲音也穿透空間直撲而來。王鵬立時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兩條腿也不抖了,站直了身子轉過身去,哭喪著臉道:“熊哥——”
“你回去。”
來人是那個據說很厲害的熊八錦。他穿得倒是西裝筆挺,腳上的一雙皮鞋還逞亮逞亮。仔細看來,他長得還頗英俊,是一種沉穩的十足的男人味。
王鵬還要說些什麼,熊八錦已經擺擺手:“不許再找田尉的麻煩。”
王鵬抖了抖嘴皮子,似是心有不甘,但被熊八錦一眼掃過去,只能恨恨地轉身,領著一幫小混混黯然退場。
謝開花又嘆了一聲。
“早這樣該多好。”
又問熊八錦:“熊八錦學長是吧?你怎麼穿了這樣一身西裝?蠻帥的。”
熊八錦就微微一笑:“剛剛去吃了個喜酒。吃完飯在散步呢。”
“散步就散到這裡來啊?學長好興致。”
“不然呢?王鵬好歹跟了我一場,總不能讓他斷手斷腳的。”熊八錦踢了踢深深插在水泥地裡的那根枯枝:“好力道。我都比不過。”
謝開花卻搖搖頭。
“學長想錯了。我和你們這些人不一樣,不會動不動就把人揍得他|媽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