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毛被陳昊推出了門。
陳昊背手拉上門低聲對巴毛說:“回頭我再幫你想辦法,你先走。我這有事先不送了。啊?”
巴毛還有話說:“這……”
陳昊已經退回房間關上了門。辦公室裡傳來肖燕的聲音:“你別在那兒胡亂許願給他,想什麼辦法呀你?”
巴毛走向電梯間,肖燕的話他裡聽得一清二楚,不由自言自語:“哼,我靠,真是他媽是平胸剋夫!”
走廊裡掛著烏蘭的招貼:草原歌后烏蘭其其格,背景是遼闊的草場,遠處有馬群和蒙古包,近景是烏蘭身著牛仔衣褲的全身肖像。招貼的一個角兒已經耷拉下來。巴毛看了片刻,把那個角重新貼上。樓道拐角處還貼著烏蘭同樣的招貼。巴毛左右看看沒有人。揭下這張招貼,捲成桶兒,夾在腋下走了。
草原的早晨是深藍色的。在太陽還沒有出來前,天光把整片草場映成沒有邊際的渾然的藍。連雪白的蒙古包也一樣,只是顏色淺一些。這個牧場世界看起來簡直像海底。早飛的鳥穿梭在天空,似乎是魚兒在遊動。深色的遠山彷彿是長滿了海藻的巨大礁石。要不是遙遠的山邊傳來零星的狼嚎,很難使人感到這裡是陸地,讓人不由而生錯覺,會感到天空是上面的海面,在那海面的上面,才是另一個世界。或許,天外之天。
呼麥 三(3)
不遠處哈森家的馬群裡,傳來這一天最早的馬匹的響鼻兒聲。烏蘭聽著這聲音穿戴好衣服鑽出自家的蒙古包。她把奶桶放在包門前,走向羊柵欄把羊趕出去。八月的每一天早晨,牧區的人們會早一些趕羊出去。剛剛落下霜的草的葉杆兒挺得直直的,羊就會啃去草的上梢,儘可能保住更多秋草的中段兒以備冬用。早晨出牧,要把羊群趕得快些,使它們進入稍遠的草場去吃草。秋季一到,在近處打草,然後放水晾曬,如此運回來冬儲會方便些。
額爾德木圖爺爺撩開門氈子出了蒙古包。他看到烏蘭正在往回走,羊群已經遠去了。爺爺有點埋怨:“孩子。烏蘭,不是說今天收拾傢什嗎?”
烏蘭經過糞垛子,隨手懷裡抱著幾塊牛糞走來:“來了,來了爺爺!”
烏蘭知道爺爺要說什麼。頭天晚上爺爺還在計劃著讓哈森他們拆掉自己的包。烏蘭從盟裡回來後,爺爺並沒有改變要遷到呼日郭勒金那邊去的想法。不等爺爺繼續唸叨,烏蘭就鑽進蒙古包去燒茶了:“等一下爺爺,我把茶先燒上。”
爺爺在包前踱來踱去。一轉眼,包頂上的煙囪裡冒出了煙。爺爺望著遠去的羊群有點忍不住了:“咋又把羊放了呢丫頭?”
烏蘭拿著氈子墊兒撩門出來,走近爺爺,把氈墊子遞給他。從前,爺爺習慣了早晨坐在門前的石頭上看看天,看看遠處,然後自言自語地唱歌。要是小烏蘭把琴遞給他,他就會拉起琴起勁兒的唱上幾段。烏蘭如果也情不自禁地吼上幾句,爺爺便會停下唱,專心拉琴並仔細聆聽著孫女唱“呼麥”。唱得好,他就繼續拉琴,要是覺得烏蘭唱得不是那麼回事,就停下拉琴,但依然會笑呵呵的。
此時烏蘭扶著爺爺,把墊子放在那塊石頭上:“幹啥不放?您先坐。”
爺爺在門前石頭的氈子墊上坐下。他的眼睛還是望著羊群越走越遠。
烏蘭跪下身:“爺爺,一會茶就好了。咱們不走啊?”
爺爺似乎沒有聽見烏蘭的話,還是張望著羊群。烏蘭起身鑽進包去看奶茶了。爺爺聽著遠處哈森家的馬蹄聲和狗叫。慢慢走向高處瞭望。
哈森已經上了馬。馬群開始由他哄趕著要出發了。父親阿魯斯繫著袍子扣鑽出包來。他聽著包後隆隆的馬蹄聲,眼睛卻看著烏蘭家的方向。
哈斯巴根、哈斯烏拉兄弟兩個也開始奔向羊群柵欄,撤掉柵欄門,準備放羊出去。
阿魯斯若有所思地叫著哈森:“哈森!等等,回來。”
哈森在馬上回過身看著父親喊著馬群:“哾,哾。”
阿魯斯邊走向哈森邊喊著:“哈斯巴根,哈斯巴根!過來,替你哥哥把馬放了去。”
阿魯斯走到哈森近前牽住兒子的大斑點馬:“下來。”
哈森疑惑地下了馬:“阿爸,咋啦?”
哈斯巴根已經小跑著來到近前:“阿爸,你說啥?我能去放馬啦?”
自從哈斯巴根的個子趕上了哥哥哈森,他自己一直就叫喊著要去放馬。這可是草原兒子們最大的榮耀。但由於哈斯巴根調皮得能夠穿著袍子在乃林郭勒河裡游泳連靴子都不脫掉,阿魯斯一直都不放心他,也就從來不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