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莫隊長說這片板房區可能不久就要搬遷,騰出地兒來蓋新樓了,可六姐還是很細心地把板房裡收拾得乾乾淨淨、利利索索。她的心情是那樣的愉快,那樣的美好。甚至於哼起了很久都沒有唱過的歌曲來。她還特意去給自己和孩子買了件新衣服。六姐平時非常的節儉,把每月井隊給她的工資都細心地積攢起來。捨不得買任何東西。思思的很多小衣服都是她用舊的工作服改制的。
今年的冬天一點都不冷?還是自己的心裡很熱?六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拎著新買的兩件衣服,慢慢走在謙和縣的大街上。她記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在大街上好好溜達了。也就是去年井隊收隊後和孩子來板房住的時候,她上了兩趟街,但那都是匆匆忙忙的去,匆匆忙忙的歸。像做了什麼虧心事兒被人發現似的。就是今天,她的頭上仍罩著紅色的頭巾呢,並且將頭巾壓得很低。她多麼想看到自己的親人,又多麼恐懼見到自己的親人。
元旦剛剛過去,街市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在路過菜市場的時候,六姐想了想,就走了進去。她要買點韭菜,她記起原來每年年三十媽媽都要包韭菜雞蛋餡兒的水餃,還在裡面放上幾塊豆腐幾塊蘋果幾枚硬幣,說吃到豆腐的有福分;吃到蘋果的聰明;吃到硬幣的會掙很多的錢……六姐記得自己在家的時候,每次吃到的都是豆腐,把媽媽樂得合不攏嘴,說:我老丫頭這麼漂亮,長大了,一定會很有福氣的呢。想到媽媽,六姐的心裡一酸,不禁看了看懷裡的女兒。自己也是當媽媽的人了。
菜市場的大棚裡有些陰冷,那天我母親穿了件很厚的深藍色的棉大衣,還戴上了我給哥哥從邊城郵寄回來的那頂長毛的棉軍帽。母親邊在菜攤後邊跺著腳,邊和臨攤位的宋大嬸嘮著嗑。
宋大嬸說:你家老頭子都當上派出所所長了,怎麼還捨得讓你在大過年的出來賣菜啊?母親說:我不來,錢不都讓你給掙去了?這年節的,正是賣菜掙錢的時候啊。於是,兩人都笑開了。
是不是攢錢給兒子說媳婦呢?贊多少了?宋大嬸的目光裡充滿的羨慕。
母親說:攢錢也先給老大攢呢。老二不用我操心呢。到時候找個好的老丈人,什麼都不用我們家裡管哩。
對了,你家老二是不是快復員回來了?這小子可真有福氣呀,回來就能有工作上班呢。
雨歌來信了,說復員時間推遲了,還要等幾個月呢。也不說個準時間,還讓他爸爸白跑了趟火車站去接他。
這時候,一個路過抱孩子的女人釘子似的停在了母親的菜攤前,猶豫了一下,就開始低頭挑選蔬菜。
六姐聽到了雨歌這個名字,也認出了我的母親。
雨歌這孩子上次回來我見了一回,這小夥子長得標緻著呢。要是有個好工作,那更沒的說了,找媳婦也一定錯不了。宋大嬸很羨慕。
六姐的心哆嗦了一下,雨歌在部隊回來過?
我家雨歌的工作基本有譜了,差不多能到油田去工作呢。都是他的同學小春子在幫忙。小春子他爸爸在油田是個大官呢。
呀!這可了不得了,是不是前幾天總來菜攤看你的那個小丫頭吧?
母親點了點頭說:這小丫頭對雨歌可好了,還很懂人情事故呢。也不知道雨歌有沒有這福份呢。
看那丫頭的穿戴兒,就知道人家肯定有錢。
啪!六姐手裡的那捆韭菜掉在了地上。
你看你這人,你的手有毛病啊?快給揀起來你!要買趕緊買,不買趕緊走,別在這兒傻站著,擋著人家賣菜!宋大嬸衝六姐喊到。
沒關係的,她抱著孩子,拿菜也不方便。母親說。
小思思瞪著驚恐的眼睛看看宋大嬸,又看了看我的母親。
六姐彎腰抓起放到地上的衣服,急匆匆地頭也不回地走了。
再不離開這裡,她會大聲哭出來的!思思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的懷裡哭了起來,哭聲很大很急促。
母親說:你看你個老宋婆子,她掉的又不是你家攤子上的菜,你喊什麼呀你。看把人家孩子嚇的,都哭了。這大過年的,多不好啊!
望著那女人離去的背影,聽著嬰兒漸漸遠去的哭聲。母親的心中不知道為什麼很難受呢。
難道這就是親情與血緣的特有的感知?
風不大;卻很冷;天;也陰沉起來了。
全書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書,盡在霸氣 書庫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