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一種可怕的悶響聲中飛轉出去,幾乎讓她摔翻在地。
她抓向門把手,沒有抓住,又去抓。她抓住了,突然間,一種地確信無疑,但又令她萬分驚恐的念頭悄悄鑽進她的腦海,它就像醫生宣告病人得了不治之症那樣冷,那樣讓人渾身麻木。她已經把門撞開了,但它不會再合上。狗就要撲進來把他們都咬死,有一瞬間泰德會醒來,迷惑著,在他最後這個瞬間裡老天會仁慈讓他相信他還是在做夢,然後庫喬的牙就會把他的喉嚨撕開。
她喉中的氣息息促地進進出出,像在穿過~根麥管。
她好像能看清汽車道上的每一顆礫石,所有的礫石,但她無法思考,她的思想在狂亂地翻滾。
她眼前的場景繞著之字穿進她思想的前景,就像正在上演一部遊行的電影,它不斷加速,直到樂隊、馬上的騎士和指揮女郎像在逃避什麼超自然的罪惡那樣向前瘋狂地浪奔家窮而去。
垃圾粉碎機裡噴出一大團綠色的汙穢東西,它們衝上廚房的天花板,濺得到處都是。
她五歲時從後門廊上掉下來,摔斷了手腕。
中學一年級某天的第二節課——一代數課——上,她低下頭,極度羞愧而驚恐地在她淡藍色的亞麻裙子上看到幾滴血,她開始有了月經。
下課鈴響的時候她該怎樣站起來,才能不讓每個人都看見,不讓每一個人都知道多娜正有月經?
她張開嘴吻的第一個男孩,壯懷特·山普森。
她用雙臂把新生的泰德抱在懷裡,這時護士過來把他帶走,她想要告訴護士別那樣做——把他還給我,我還沒有完成,這些話只穿過她的思想——她太虛弱,虛弱得說不出話來,接著她就發出了那種可怕的、碎裂的、但充滿勇氣的產後的聲音,她記得她在想,我要把他的生命支援系統一起吐出來,然後她昏了過去。
她父親,他在她的婚禮上痛哭,他在後來的招待會上喝醉了。
面孔。聲音。房間。場景。書籍。
這一刻的恐懼,想著我就要死了——
經過巨大的努力下,她開始控制住自己。她用雙手抓注品託的門把手,狠狠地猛拉了它一把,門飛轉回去。被庫喬撞歪了的鉸鏈輾磨著又發出那種沉悶的聲音,砰地一聲重響中,門關上了。泰德在沉睡中跳起來,喃喃地叫了一聲。
多娜靠回座位上,無助地渾身顫抖著,她無聲地哭了。熱淚從她眼瞼下滑過,又斜流向雙耳。
她一生中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什麼,即使小時候,她夜裡一個人呆在自己的屋裡,覺得到處都是蜘蛛時,也沒有這樣害怕過。她現在不能出去,她確告自己,這不可想象。她已經完全精疲力竭,渾身的神經幾乎都要破碎。最好等一等,等一個更好的機會……
但她不敢等到它變為“成見”。
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
泰德沒有注意到,那條狗也沒有注意到。肯定是這樣,所有的推理都斷言是這樣。那聲沉悶的聲音,她拉門時發出的另一聲沉悶的聲音,門關上時砰地再一聲重響。如果它在車前,這些聲音會讓它發作起來。它大概在穀倉裡,但她相信它在那兒也能聽見這裡的嘈雜聲。它一定是遊蕩到什麼地方去了。不會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即使她嚇得不敢為自己衝出去,她也決不應該嚇得不敢為泰德衝出去。
真是高尚得恰到好處。
但最終說服她的,是一幅她進了坎帕家後的幻景,和那種手頭有電話的讓她放心的感覺。她能聽見自己在和班那曼長官的一個助手交談,相當鎮靜。理智,然後把電話放下。然後去廚房找一杯涼水。
她又把門開啟,這次她已經對那種沉悶的聲音做好了準備,但它真的發出來的時候她還是縮了一下。她在心裡詛咒著那條狗,希望它已經躺倒在某處,死了,身上爬滿了蒼蠅。
她把腿轉出去,它們僵硬。發疼,這讓她縮了一下。她的網球鞋踩上了地面。她逐漸在黑暗的天空下站了起來。
附近不知什麼地方有隻鳥在叫,它叫了三聲,停下了。
庫喬一直昏迷不醒地臥在汽車的前面,後來它在幾聲重響中醒了過來。它聽見門開了,直覺告訴它它會開的。
它幾乎就要繞過去抓住那個女人,她讓它的頭和身體可怕地疼痛著。它幾乎就要繞過去了,但直覺命令它們靜靜地臥在那兒,那個女人只是試圖引它出來,後來這被證明是對的。
當疾病在它身上縮緊,滲透進它的神經系統,就像草原上貪婪的野火,在四處升起鴿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