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正傳,一連幾夜,喬、村田和我都站在陽臺上迎著地中海的寒風,仰望夜空,靜候“飛毛腿”的光臨。由於白天跑新聞,晚上眼睛都睜不開,可在強烈的競爭心理驅使下,誰都不肯認輸。村田說最好的辦法是我和喬支好相機開啟B門,他用菸頭給我們劃一個“愛國者”撞擊“飛毛腿”,我們仨個一塊領普利策獎。氣得喬大罵薩達姆不配合。
等到2月8日午夜,村田和喬終於熬不住了,回到各自的房間去睡覺。可我堅信今夜“飛毛腿”必定光臨,因為今天碰巧是穆斯林主麻日,猶太教安息日,巴格達的六三革命節聯在了一起。為此,我還與村田打了賭,可連響兩回警報,卻一無所有。
大約凌晨兩點三十分,我第三次被淒厲的警報聲吵醒。我將頭鑽到枕頭底下,認為這次還是“狼來了”,電話鈴又響起來,聽筒中一個男人用英語命令我閉燈、關水迅速隱蔽。我摸黑爬上陽臺,特拉維夫全城仍是燈光燦爛。我返回房內拉上落地式大窗簾,這樣可以避免炸碎的玻璃橫飛,我抄起萊卡戴上鋼盔重新返回陽臺上。
城市中的燈光一片一片的熄滅,正北方一條火龍騰空而起,直衝夜空,待升到一定高度突然消失。幾秒鐘後,再度出現。繼而傳來兩聲沉悶的巨響。樓板跟著一抖,“飛毛腿”真來了。
我從防火梯跑下一樓大廳,這裡空無一人。門口竟沒有計程車。兩位背尼康的白人拒絕我的搭車請求,絕塵而去。我只好重新跑回大廳。這時迎面跑出一個法國人,先用法語,後用英語問我看到了什麼。我說,開上你的車,我知道在哪。
出飯店北行,迎面撞上一隊消防車,我們緊隨其後,更多的消防車救護車閃著紅黃藍色的警燈匯入我們的隊伍。
空中瀰漫著焦糊的氣味,自來水管爆裂,水流四射,大衛——本古裡安街路中央有一個直徑七八米的彈坑,幾輛汽車已燒作一團烏鐵。數名消防隊員正用水龍滅火。四周的房子已被炸塌。我身後一輛嶄新的歐斯謀彪(Oldsomobil)牌車被炸壞的水泥預製板砸破了車頂。牽著德國黑背軍犬的工兵救護隊在廢墟中尋找受難者。
附近沒有燈,只有消防車頂上的探照燈和亂成一片的手電光,紅黃藍各色警燈閃爍不停。士兵的軍車首尾相連形成路障,上百名身揹著M—16步槍的志願者手拉手配合軍警將所有記者趕離現場。救護隊員將5名輕傷員抬上救護車,我衝過去,消防水龍噴出的水弄了我一身,一個士兵幾次用手擋住我的閃光燈,氣得我破口大罵。
路邊一對可憐巴巴的老人用防毒面具遮住臉,求我別照了。一條壯漢朝電視記者大吼:“告訴薩達姆!我們要扔原子彈,炸得他屁滾尿流,我們自己打,我們不用美國人!”
這是一週來伊拉克導彈首次攻擊拉馬特岡也是彈頭第三次落入該城。共有5座住宅被毀,150座受損,26人受傷,無人死亡。被毀的建築物包括緬甸使館。這是猶太安息日凌晨的首次遭受攻擊。
對於以色列的反應,外界一直頗為注意。上週公佈的民意測驗表明超過70%的市民主張剋制。以總理沙米爾今晨亦在收音機裡發表講話,表示以色列對此次襲擊仍將剋制。可如果一旦伊拉克運用化學武器,那就後果難料。他指出,過去5次“飛毛腿”襲擊每次都僅發射一枚導彈,說明伊拉克的發射能力已大為減弱。到目前為止,“飛毛腿”導彈已使4名以色列人死亡,270人受傷。
一位房子被毀、名叫Rondi的男子說,警報響後約一分鐘他看到四面牆壁都向內壓來,玻璃碎片向四面橫飛,他說他以為自己死定了,但是儘管房子塌了,可自己僅僅是手臂受傷,還算幸運。在現場協助救護的一名女軍人說,這次襲擊十分萬幸,因為該區不少居民已離家出走,大多是空屋,故只有26人受傷。
我找了輛計程車趕回希爾頓飯店,甩掉鞋趕緊衝膠捲。趁顯影之機,寫了篇“飛毛腿襲來之際”的短文,送到新聞檢查處。再跑回房間,用溼淋淋的底片放傳真照片。攝影部值班室主任老歐聽說此時我僅有一張塗塑傳真片,命令我留到最需要的時候再用。
我拎著傳真機和水淋淋的10寸傳真片跑到新聞檢查處,要回審定的《飛毛腿襲來之際》文字稿,傳往新華社巴黎分社,等到新聞官在我的送審照片上蓋完審查章,北京新華社攝影部的林川袁滿已要通了我。我裝上圖片,只聽袁滿大喊一聲:“調幅120轉,開發。”溼淋淋的圖片甩出的小水珠在桌上劃出一條線。我抓起另一臺電話向林川口授了圖片說明。林川指示:戰爭已拍得差不多了,要注意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