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序,方方正正,一整片的璀璨燈光,端莊華美。
他們在一座流動的黃金之城裡緩慢地移動。
趙平津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最後送她回去時,夜間的風已經很大了,吹散了霧霾,天空開始飄著零星的雨夾雪。
西棠抬頭望了望,隔著一個十字路口,巷子盡頭的酒店已經遙遙在望。
西棠忽然按住他的手說:“靠邊停一下。”
趙平津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放慢了速度,在路邊停了下來。
也許那一瞬間他已意識到不對,趙平津疑惑地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西棠目視前方,沉著而清楚地說:“趙平津,我在這裡跟你說再見吧。”
趙平津一時愣住了。
西棠伸手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兩個袋子,“我這裡有一份禮物給青青,上次她懷了寶寶請我們吃飯,我都沒有來得及準備,也許以後都不會見她了,你幫我轉送給她吧。”
趙平津只好接了過來,他試圖說話:“你不能自己拿……”
西棠卻早已將一切都準備好了,絲毫不打算給他緩衝和說話的時間,她聲音柔和而宛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另外一個是給你的。我知道你不缺什麼,但因為你,我才能拍到那麼好的戲,這一點,我真心的感激你。”
趙平津掃了一眼那個白色的盒子。
西棠說:“凱倫上週回香港,我託她帶的,我送不了你太貴的東西,你收著自用或者送人,都挺好處理的,總之是我的一點心意。”
她沒法送他太親密的東西,襯衣、外套、領帶、腕錶,他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他的妻子該關心的範疇,她很早之前就明白了,自己沒有那個運氣,送這個還是倪凱倫給她的建議,凱倫說的,因為流行,實用,而欠缺溫情。
西棠想了想,的確如此,趙平津的手機換得頻繁,一來是因為他自己喜歡科技產品,二來是因為他使用東西的確不太愛惜,磕磕碰碰的劃痕很多,有的用沒到一個月就摔壞螢幕也是常有的事兒,上次因為送她去醫院弄髒了,他就直接換了新的。
她做人這麼周到,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趙平津完全沒準備好猝不及防的告別,一個人還有半個是懵的。
他看了她一眼,啞著聲音說了一句:“喂,黃西棠……”
西棠立刻截斷了他的話:“我訂了明天的機票回上海了。”
趙平津咬了咬牙,擰著眉頭惡狠狠地應了一句:“我不答應。”
西棠不悅地抬起頭,卻看進了他的眼裡——他眼底那一刻的傷痛,西棠有一瞬間,竟以為是錯覺。
趙平津的聲音有點發緊:“西棠,你能不能——多留幾天?”
西棠望著他笑了笑——竟然還擠得出微笑:“你不是一月八號就結婚了嗎,你留著我在北京,難道還想請我喝喜酒不成?”
趙平津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那神色彷彿胸口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西棠眼角的一絲餘光,只看到他握在方向盤上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顫抖。
兩個人在安靜的車廂內兀自安靜,卻誰也捨不得先說話,唯恐再說出的下一句,應該就是再見了。
隔了很久,西棠輕輕地問了一句:“我能不能看看你的皮夾?”
趙平津順從地掏了出來。
西棠接過來,翻看來看了一下,裡邊一疊兩三個幣種的現鈔和幾張白金卡,別的什麼也沒有。
趙平津握住她的手,西棠被他有些幽涼的手指按著,翻開了夾層的最深處,趙平津翻過來抖了一下,裡邊掉出了一張小小的嬰兒黑白照片。
西棠拾起來,看一眼就明白了,那是她的百日照,圓藕似的手腳,笑得眼睛彎彎的,露出沒有牙齒的小嘴,胖嘟嘟的臉。
這個照片她只有一張,在嘉園的屋子裡,她以為丟了,沒想到是他帶走了。
西棠頓時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