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便要將整個桃林穿過,老首長終於停步開聲:“行天呀,你今年過七十了吧。”
蔡行天心中一跳,嘴上還是接道,“首長好記性,我屬鼠,今年七十有一,時間過得真快。”
他如今的地位、年紀,正是最忌諱談年歲的時候,便是家裡人張羅給他過七十大壽,也被他喝斥作罷。
生日那天,省委刑副秘書長特意在大廳前掛了花燈,準備了蛋糕模型,哪裡知道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蔡行天當時到沒發飆,一個月過後,刑副秘書長便被髮配到了最偏遠的市裡幹了副市長。
然,如今是老首長提到年齡,他如何敢有火氣,心中只是惴惴。
畢竟,他如今這個年齡,上是上不去了,可距離換屆還有三年,幹滿這三年問題不大。
可,老首長這麼一問,問題就大了,不由他不擔心。
“是嘛,時間過得快!”老首長負手望天,“一轉眼,你也年過古稀了。不容易呀,前半生戎馬,後半生受累,也著實委屈你了。”
老首長越說他辛苦,蔡行天越是驚懼,說他操心受累,再說下去,可不就是要讓他榮養歸政。
蔡行天趕忙道,“首長說得過了,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便是加入了執政黨,最幸運便是曾經有幸在首長身邊工作了幾年,讓我獲益良多,終身受用。可以說,沒有您的栽培,就沒有我的今天,我今天的一切都是黨和人民給予我的,說辛苦。未必有多少,但所受實在多多。”
“說得好,都是黨和群眾給的!”
老首長點點頭,看著他道,“那行天你何以容不下一個娃娃呢?據我所知。這娃娃在德江干的不賴,算是給德江人民興福謀利了,如今德江的經濟在蜀中能排進前三了吧?”
終於,老首長還是轉上了正題。
其實,自打蔡行天見到老首長霎那,他便知曉老首長心中對自己是有意見的。只是引而不發,如今終於流露。
往次相逢,老首長無不是拉扯著自己,問詢家鄉的情況,宛若老友重逢。
可今次,老首長沉默了許久。才得開口,只怕是在心中醞釀,如何與自己分說。
話說回來,他蔡某人自己心中何嘗不是憋著千言萬語,又忐忑萬分,此刻老首長主動將話題轉回了德江,他反而鬆了一口氣。
沉吟片刻。便道:“首長批評的是,在薛向的事上,我的確存了主觀情緒,因為蔡京那禍害,我和薛向的確生出了間隙,我對薛向確實難有什麼好感,在首長面前,我也不想藏著掖著什麼。”
“上次因為蔡京之事發生的時機實在不巧,恰逢中央提拔幹部,我亦是在備選之列。老首長您是知道的,因為這件事,我被老陳比了下來,心中著實窩了火氣,對薛向在德江施政。也的確動了些手腳,想磨磨這傢伙的傲骨。”
蔡行天何等城府,何等手段,短短一句話,便顯露了極高的水平。
他比誰都清楚,自己在德江對薛向的所作所為,於外人而言,未必不隱蔽。
然,必定盡數落在老首長眼中。
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以及粉飾辯解,除了能曾加老首長的惡感,再無他用,索性他坦誠地認了下來,反倒更顯赤誠。
果然,聞他自剖,老首長緩緩點頭。
蔡行天心下稍安,接道:“我雖對薛向極不滿意,但首長您也知道,我不是個因私廢公的人,損害黨和人民事業的事,我決計不做。”
“薛向到德江不過一年半,已經被省委從行署專員助理提拔到了市委常委副市長,不能不說這是省委對薛向工作成績的肯定,而且此次德江取得了經濟上的重大突破,省委也並沒有因為薛向的關係,就另眼看待德江,此次地改市,德江越過其他兄弟行署一線,率先完成改制,便也是明證。”
“可這次德江火電廠上馬,薛向一而再,再而三地阻難,我心中確實動了火氣,因為在我看來,這是薛向因為和邱躍進的私人矛盾,而影響到了德江經濟的推進。”
“火電廠投資兩千萬,年產值高達五千萬,這是何等規模的經濟效益,也是我蜀中省自改開以來,受利的最大一樁民營企業的投資。薛向如此橫加阻難,我這個省委書記要對八千萬蜀中人民負責,就不得不出手摧折。”
“當然,我也承認薛向的顧慮有幾分道理,可能火電廠的上馬會造成德江旅遊經濟的衰退,但這一點省委是有全盤考慮的,我親自和星火能源的老闆陳愛華談過,星火能源保證在汙染處理上達到國際領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