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那種靈通百竅之人,一看似乎連子寧的主要目標不是自己,而且來自己這邊糾纏的兵力也不是很多,心中還打著反敗為勝的主意——這也是成為強者必要的心理素質。但是眼下看來,軍士疲累厭戰,士氣低落之極,是不可能有所作為。
阿敏嘆了口氣,道:“傳令,撤退,不得糾纏,撤退!”
這是打不過要跑了。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響徹整個戰場。
俺巴孩率領著三百柺子馬,一路殺開重圍,保護著阿敏向西逃竄而去,武毅軍終究人少,卻是沒能攔住他。隨在他們後面的,是無數的女真騎兵,而武毅軍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在後面死命的銜尾追殺。
其實這時候殺敵是最為容易的。
當士氣喪盡,軍心不在,沒有軍官的組織,沒有統一的命令,再多再精銳計程車兵,也是待宰的羔羊。土木堡之變,便是最典型不過的例子。五十萬京軍,是當時那個大明王朝最精華,最精銳的一群職業軍人,他們身經百戰,驍勇果敢,但是當整個的大軍潰敗,兵找不著將,將找不著兵的時候,立刻就是變成了一團散沙。被三萬瓦剌騎兵殺豬宰羊一般給屠了個乾淨!
三萬屠盡五十萬,這個對比,其實一點兒都不誇張。
軍人,是需要組織的。
“阿敏逃了。”梁王放下千里鏡,回身向連子寧道。
“意料之中。”連子寧嘴角淡淡一勾:“這小子反應還不算慢,再晚一些的話,想走也走不了了!”
梁王心中好奇,終究還是沒忍住:“阿敏不是你此次的目標麼?你千辛萬苦把他引到這鷓鴣鎮來,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逃走?”
“誰說我要眼睜睜的看著他逃走?”連子寧哈哈一笑,手虛虛的摁了一下,笑道:“殿下,下官說了好幾次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梁王苦笑一聲:“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得,本王也不問了。”
連子寧也不理會梁王,拿過千里鏡來細細的檢視戰場局勢,嘴裡似是在喃喃自語道:“銜尾追殺啊,當初咱們大明朝五十萬京軍在土木堡,就是讓瓦剌這般給宰了的吧?”
他吁了口氣,面色肅然道:“劉振誤國,將士忠勇。福餘衛亦是蒙古支脈,和瓦剌一祖同宗,列位,本官今曰,以這些韃虜之鮮血,祭奠列位之英靈!”
千里筒的視線始終都是隨著阿敏大軍的移動而移動著,看了好一會兒,連子寧道:“傳令下去,讓董老虎別追的那麼狠,差不多意思意思也就行了,這些女真人也不是多麼好惹的,別反過來讓人家包了餃子。”
“是,大人!”
傳令兵領命而去。
梁王似乎想說什麼,硬生生的忍住了,表情很是有些噎得慌。
然後連子寧手中千里筒又是對準了正在纏戰之中的哈不出所部。
這裡的局勢依舊是犬牙交錯,盤根錯節,只不過也是趨於明朗了。可以明顯看得出來,武毅軍已經是完全佔據了上風。他們利用優勢兵力已經是把福餘衛的那些騎兵給分割包圍,肆意的擠壓,大量的造成殺傷。現在福餘衛原本那兩萬騎兵現在只剩下了不過是六七千人的規模了,而且數量還在急速的下降之中。
“殺!”
一隊五十餘人的野女真騎兵放聲大喊,嘴裡發出唷唷的怪叫,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向著大約十餘丈之外的福餘衛騎兵衝了過去。
而對面那支福餘衛騎兵,已經是不過只有二十來人的規模了——他們本來沒這麼少的,只不過原先足足一個百戶所規模的部隊在武毅軍的逐步蠶食之下,幾乎已經是消耗殆盡。四周全都是累累的屍體,戰馬的屍體,十足的屍體,擠壓累計在一塊兒,鋪滿了整個荒野,一眼望去,黯兮慘悴,風悲曰曛,便是天邊的那一抹驕陽,也是多了幾分暗淡悽慘的味道。
福餘衛那名僅存的百戶做在戰馬上,滿臉呆滯的看著前方,若不是眼神偶爾動一動,甚至就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他渾身都是鮮血,汙黑汙黑的,身上的皮袍已經是成了一片暗淡的紅色,他的左臂齊小臂而斷,鮮血拉碴的,那裡用一截粗布給草草的包裹了,可是血跡還是不時地從裡頭滲出來。
對面的武毅軍騎兵又衝鋒了?
他們似乎就像不會累一樣啊!不,不是他們不會累,他們也跟我們一樣,是血肉之軀,憑什麼不會累?只不過因為他們之前沒有連著趕了幾天的路,也沒有鏖戰這許久而已。而我們,早就已經是疲憊欲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