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聲音越過寬闊的肩膀傳來,“戴西特爾號十天內起航,在那之前我一直待在‘橘紅翼指’酒店。如果你改變主意,要用我的新儀器,儘快通知我一聲。”
阿夫塞悄悄地磕著牙。他知道,薩理德是永遠不會改變主意的。
“年輕人,”克尼爾說,“很高興見到你。我相信,隨著時間推移,你的理想之光一定會越來越亮。”克尼爾沒法鞠躬——否則他會摔倒,因為他沒有尾巴來平衡頭部的重量——但他的態度很熱情,這已經足夠了。
阿夫塞微笑著,“謝謝您,先生。”
克尼爾一瘸一拐走出房門。柺杖敲擊著大理石地面,發出“踢踢踏踏”的聲音,慢慢消失在遠處。
阿夫塞雖然不太情願向老師提問,但還是忍不住想知道為什麼偉大的克尼爾要到皇宮裡來。
“他是個夢想家。”薩理德回答說。出乎阿夫塞意料,老師居然沒有責備他的魯莽,“他發明了一種儀器,據說可以看清遠處的東西。是一根金屬管子,兩端裝有鏡片。很顯然是‘陸地’西岸的某個玻璃工匠給他造的。克尼爾管它叫‘望遠器’。”薩理德輕蔑地吐出這個複合詞。他對新事物的仇恨是眾所周知的。
“然後呢?”
“然後,這個傻瓜就認為這東西可以用於我的研究。他建議我用它去觀察衛星——”
“太好了!”阿夫塞情不自禁地叫起來,但馬上又蔫了。打斷老師的話,等著挨訓吧。趁老師還沒罵出聲,他趕緊溫順地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要真可以觀測衛星的話,那可太好了。”
“你知道衛星是什麼嗎?”薩理德說,尾巴啪啪敲擊著地面,“它們是上帝的使者。”
“也許等朝覷的時候,克尼爾可以把他的望遠器借給我,”阿夫塞說,“讓我用它察看‘上帝之臉’。”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緊張得直哆嗦,話一出口馬上後悔了。
“察看?”薩理德咆哮起來。聲音從他年邁而巨大的胸腔內突然迸出,震得屋裡的木頭傢俱都晃動起來,“察看!一個小孩子沒有資格去‘察看’‘上帝之臉’!你只能跪下來,膜拜它,向它祈禱,為它唱聖歌。你竟然膽敢懷疑它”
他伸出瘦如枯柴、佈滿斑點的前肢,指著房門,“現在就去禮拜堂,請求上帝的饒恕!”
“可是,老師,我只是想多瞭解一點我的造物主——”
“快去!”
阿夫塞的心沉下去。“是,老師。”他拖著尾巴,離開那間燈光黯淡的屋子。
第三章
阿夫塞痛恨禮拜堂,但不是所有的禮拜堂,家鄉部族的禮拜堂他就很喜歡。那座小禮拜堂坐落在朵格拉湖邊,留給阿夫塞很多歡樂的回憶。但這裡的禮拜堂卻讓他厭惡不已。
這座設在皇宮裡的禮拜堂!他本來希望這兒比其他任何地方更加神聖,因為女王本人就在這兒做祈禱,放平身體,高貴的尾巴堅硬地挺著,和地面保持平行。高階祭司德特·耶納爾博也是在這兒直接和上帝對話。
和他小時候見到的禮拜堂相比,這個禮拜堂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同樣是圓形的,只是比家鄉的足足大出五倍;同樣是木製地板,但家鄉禮拜堂的地板上被大家的爪子抓出了很多痕跡,而這裡卻是嶄新的,塗成淡綠色,附近瑪達加樹林的木材專門用來替換這裡的地板;這個禮拜堂同樣也是被一條水渠分成兩個部分。水渠象徵漂浮著“陸地”的“大河”。阿夫塞小時候去的禮拜堂,水渠寬度只能容下一隊祈禱者。而在這裡,阿夫塞卻常常看見並排行進著六七隊甚至八隊昆特格利歐恐龍,他們身上還全都披著寬寬的皮製飾帶。
現在,大廳空無一人。大多數活動都在第五個偶數天舉行,一船剛朝覲完“上帝之臉”的香客返回時也會舉行宗教儀式。阿夫塞從罪人門跨進來,腳步聲在房問裡迴響著。他知道,從哪裡走進水渠是很重要的。跨進這扇門、從最黑的玄武岩穹頂下穿過,意味著他已經最大限度地遠離了世俗生活。
他走到水渠邊,用腳趾試了試齊踝深的水。河水照例很冷,很不舒服。聽說女王下來涉水的時候河水會事先加熱。
阿夫塞跨進水渠,身體朝前傾斜著,和地板保持平行,尾巴抬起,平衡身體的重量。這件事,他永遠都做不好,不得不稍微把腿張成八字形,這樣感覺好些。在聖水裡拖著尾巴被認為是對神的不敬。
他知道,高階祭司德特·耶納爾博可能一直在密室裡暗中觀察他。阿夫塞按要求保持著鼻口朝前的恭敬姿勢,但黑眼睛卻滴溜溜往上看。碗形天花板上畫著“上帝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