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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

像個醉漢,紅著眼一味蠻打?但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敵人困獸猶鬥,生死只此孤注一擲了。阿布茨丹也擔心當金山口的大軍回援魚卡,想猛地一口吃掉中軍,佔領魚卡以逸待勞地回擊援軍!他這樣激戰,無論如何犯了兵家大忌,斷難持久的,於是我命左右齊聲大呼‘阿克寨的援兵已經殺回來,——兄弟們殺啊!’”敵軍一陣慌亂,不知亂嚷亂叫了些什麼,攻勢更急了。我命將支在衛青廟的兩門紅衣大炮調來,親自指揮炮手:“看來用不著退守二線了,你們給我瞄準了——寨門一破,兩炮齊轟,這個迎頭炮打好了,我立即提拔你們!‘”兩個炮手瞄了又瞄,剛剛準備好,木寨門已經平排被推倒!頓時黃塵滾動中不知多少兵馬衝進寨來。也正在這時,兩門大炮齊聲怒吼,真是一個迎頭開花炮,衝進來的敵軍兵馬立時割麥子似的倒了一地!

“阿布茨丹的這些兵真是勇猛,這兩炮並沒有把他嚇退,稍停一下便又大喊大叫地衝殺起來。我一邊傳命左右兩翼分兵來救中軍,一邊抽出寶劍指揮中軍準備白刃戰。我的大炮接著又打了三響便用不上了。此時四周都是紅著眼的敵軍。色勒奔兄弟自跟我進入青海、一直隨我左右,我原不準備讓他們上陣廝殺的。此時他們也都張弓拔刀投入了白刃戰。

“啊,六爺!我家自太祖時就歸了大清,父祖又從龍入關。我自小跟隨父兄在軍,不知見過多少戰陣,但我從來也沒有經過這樣險惡的肉搏!我一輩子也忘不掉海西這場惡戰!

“這時,我的兩翼已經合擊過來,小小衛青廟周圍,共有五千人混戰廝殺。勁風捲著沙石,像流動的煙霧,增加了戰場上的悲壯。慘白的太陽像冰球子一樣懸在中空,帶著鮮血的戰刀閃爍出一道道寒光……此時到處是兵,到處是刀叢劍樹,滿地是屍體和傷號,被砍下的頭顱在人們腳下被踢得滾來滾去,血汙和沙礫凝固在一起,糊得人臉五官難辨。

“慘烈的激戰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相持的局面才稍有變化,我軍左右兩翼的前鋒即將會合,彼此已經能夠看清旗幟。可敵軍仍然拼命地在我的護衛軍士中衝突周旋。突然從西北大官道上傳來一陣擂鼓聲,我情知是當金山口的援軍到了,心裡一激動,連嗓子也變啞了:”我們的援軍到了!阿布茨丹速來受死!‘’阿布茨丹速來受死!‘’阿布茨丹速來受死!‘“這聲音起初只有十幾個人喊,後來幾百人,後來竟是三軍齊呼,地動山搖!就在這時,我的親兵們齊聲發喊,全體擁出月臺,直取阿布中軍!我看得清清楚楚,莎羅奔和一群金川人揮著刀衝在最前邊。失去鬥志的阿布茨丹中軍再也沒有招架之力。刀箭之下,像風過陵崗秋草盡伏!只見莎羅奔赤膊揮刀,衝到哪裡,哪裡血濺人倒,我不禁拍著膝大聲誇讚:”莎羅奔好漢!真是個大丈夫!’但我的聲音未落,莎羅奔便被一枝冷箭射中肩胛,我的心猛地一緊,正要喊話,只見莎羅奔踉蹌一步,接著便挺起身來,因為箭桿拖在背後,拔著不方便,他竟向身後揮刀,一刀削斷了那箭!他仰天哈哈一笑,便又返身殺敵……

“但此刻的阿布茨丹已沒有了鬥志。我的左右兩翼堵住了東邊的路,北邊和西邊都是柯雄的兵,裡三層外三層將阿布茨丹的一百多名殘兵團團圍定,別說是人,就是一隻麻雀一隻耗子也跑不出來,只是人們以為我要抓活的,只是圍堵,並不進擊。

“突然問一切都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呼叫。我不知出了什麼事,登上月臺看時,自己也不禁愣住了:那一百多個喀爾喀人都下了馬,一手挽韁一手執刀縮成一個圈子,中間一名將軍,袍子袖子上濺滿了血跡,拄刀於地,仰面向天喃喃地祈禱著什麼。我招了一下手,我的通譯官立即跑過來,一句一句給我翻譯:巍巍天山兮橫出雲端,蒼蒼紅松兮流水潺潺。

雪花狂舞兮沙塵瀰漫,戰士忠魂兮碧血荒灘。

矯鷹折翅兮心歸故里,落英繽紛兮蓄芳待年。

修短百數兮無嗟無悲,長歌一曲兮壯士不還……

聽著這古樸雄渾的歌調,我也不禁暗自傷懷:喀爾喀人真豪傑,可惜誤聽匪人之言走到這條絕路上,世上的事可該說什麼好?正思量著,只見阿布茨丹手中一柄雪亮的匕首銀光一閃,已正正地扎進自己心窩!他像一株剛剛砍倒的白樺樹,沉重的軀體在地下抖了幾抖,頃刻間已是魂歸西天,接著他的百名隨從也都橫刀項後,幾乎同時猛地用手一勒……那屍體便麥個子一樣一個一個倒了下去!

“我的兵馬都驚呆了,木雕泥塑般地看著這一幕,靜得連風吹旌旗的聲音都覺得刺耳。我嘆息一聲,移步走進這群自殺了的屍體中間,扶起阿布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