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開鍋——還不是允祿背後說話?——太后她老人家你們知道,只要有人叫苦,她就急得不得了,見朕就說,朝廷若錢緊,她寧肯節儉些,別叫旗人、皇族受委屈,硬叫下旨給旗人每月添五錢銀子!”
這實際上已經進入政務議論,紀昀見傅恆蹙額沉吟,說道:“這是太后仁慈。皇族裡有窮了的,該照應自然照應,應該視為家政,不可與國政混到一處。旗務奴才不熟悉,但奴才知道,旗人並不是因為缺錢,而是被慣壞了,越是加俸越吊起胃口來。還是要從生業上想辦法。能夠自食其力才是。”
紀昀說著,傅恆已經在思量,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想給他們都安排差事是不成的。既然不會讀書做官,不能漁樵耕讀,又恥於作生意,現在大小金川有軍務,可以從旗人中招募,那裡要多少差使有多少。”“這恐怕……”乾隆吮嘬著嘴唇,似乎有些犯難,“誰來訓練他們呢?這些旗奴,不能做事,驕縱傲上的能耐還是不小,誰肯做這樣的惡人,來管理這群鐵頭猢猻?”傅恆笑道:“奴才自然知道。最下三賴窮極潦倒的旗人,攀三拉五也能和個親王說上話。但說到根子上,是皇上的定心,您有了定心,奴才就有辦法!”
“朕下這個定心,有何難哉?”乾隆眉頭一舒,心頭大為快意,一揮扇說道,“當年三藩之亂,聖祖用儒將周培公平定察哈爾、尼布林王子之叛,就用的是在京散秩旗人。但如今更不比當年,旗人更為腐敗,誰是今日的周培公呢?!”他忽然大為興奮,“仗,有得打的!大小金川只是起個頭兒,朕這一朝要打出個穩穩的萬里疆域!打起仗來能治百病,旗人這疲墮懶散的病也就好了!”
“旗人有氣無氣,關乎國家運數,這事,皇上有了定心,奴才還要進一言:不能變心!您若中途變了心,以後便再難整頓!”
“朕不變心!朕知道難弄,但定心大,難也不難。豈不聞人定勝天,天定亦勝人!”乾隆雙眸晶瑩閃爍,臉上泛著潮紅,擲扇起身徘徊,“若能以戰養士,再作振興,上對列祖列宗,下對子子孫孫,朕庶幾可以無愧!傅恆,朕看你有志於當朕的周培公,但朕更有重任給你,不願你再出兵放馬。這件事你來掌總,你再給朕舉薦個人物出來。”傅恆幾乎不假思索,立即回說:“奴才以為李侍堯可以辦這個差使。黑查山一役,已經可見他能辦軍務,這次金川之役雖然受挫,但大軍元氣未損,李侍堯和肖路的功勞不可混。”乾隆笑著反問,“肖路,不是你們方才說笑話的那位麼?”紀昀笑道:“那是起居閒話,無傷肖路大節。這人辦起差來很仔細,不怕麻煩,不計瑣細,也不大聽糊塗四兒撞木鐘,還是一員好官。”乾隆卻搖頭,說道:“李侍堯不行,他是漢員,根本壓不住陣腳。”
傅恆低頭想了想,說道:“那就阿桂的好。先頭陝州犯人獄暴,他帶二十三人混入匪中救取人質,足見其勇。慶復大金川之敗,各軍次第都有傷損,唯獨他帶的三千老弱疲兵全軍而歸,又見其智,是個才堪大用的人。”
“朕也看好這個阿桂。就是他吧!”乾隆悠悠踱著,臉上泛出微笑。“李侍堯這人也好,是朕親取的進士嘛!但性子似乎躁了點。換他到甘肅去當布政使,那是個繁巨瑣細差使,各方都要應酬,磨他一磨再說。這和錢度一樣,錢度將來還是要管財務,現放到刑部法司,習法讞獄,叫他懂得謹慎。他在雲南整頓銅政,差使辦得雖好,朕看他似乎內裡太剛了些兒。”他這一說,傅、紀二人都佩服莫名,紀昀嘆道:“因才施用,因人施教,大哉帝言!”乾隆只一笑,說道“這事就這樣吧,不算最後定。發信告訴在京諸王大臣,軍機大臣一起議過,再奏明擬旨。現在要辦好兩件事,一件是照拂好蒙古諸王,對東蒙古的不能冷落,西蒙古四個王爺更要當上賓相待,每日一筵,朕都親自到席。第二件事要安排好秋獵。科爾沁王爺舉辦那達幕大會,各蒙古王爺都派人,賽馬、摔跤有許多名堂,留心選幾個蒙古勇士來作侍衛。傅恆你是軍機大臣,又是領侍衛大臣,這邊的事你要多操心。”
乾隆說一句,傅恆便躬身答應一聲“是”,未了又道:“錢度已經到了熱河行在,要不要叫他遞牌子覲見?”乾隆道:“明天兩場筵會,沒有空兒了,後日要帶皇后看看這裡園子,曉嵐進來侍候筆墨加寫起居注,也見不了人。大後日吧,你先見見,叫他時刻聽旨意就是。紀昀,你現在是軍機大章京,官位卻不過是個部郎。皇后上次還說,紀昀該往上拔拔,不日就有恩旨,晉升你為禮部侍郎,仍在軍機處行走。前頭有個高士奇,一天連進七級,但晚福受了損,幾乎沒有下場。所以,要小心辦差,下頭官兒面前要有身分。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