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58部分

這件事奴才反對,他對我錯;巡查河南、江南、山東幾省營務是奉旨而行,整頓得方,也不無勞績;順帶勘查海塘河工,修聾補漏,回京檢視天津、河間賑災,除貪恤民,雖是大臣本分,也全活不少饑民。在江南整頓塘務、鹽政,建議以湖中涸田貸給無田貧民耕稼……諸如此類不能勝數,平心而論亦不可泯。這是他可恕之一;其二,訥親清廉,無私交關說,不取非分之財。所辦差使都是肥差,萬千銀兩過手,一介不取。如今貪風橫熾,劉統勳到江南查辦,府縣以下無清官,證據斑斑。取其清廉赦其重罪,可以激勉官場風氣;其三,朝廷倒有‘八議’之體。訥親系遏必隆之孫、國家功勳之後,孝昭仁皇太后外孫,可以推‘八議’之格從輕發落。”

這是對訥親很公允的批評,確實絲毫不帶成見。說“勞績”說“八議”乾隆也聽得認真,但並不在意,但“清廉”這一條確使乾隆怦然動心。聽完傅恆的話,他微微仰臉望著藻井,沉吟片刻,笑道:“訥親在私邸門口養著巨獒,以防有人關說撞木鐘,人不敢以私事相干,門前絕車馬之跡。雖然有些做作,畢竟清廉二字可許。你方才講,訥親的罪欺君欺心在上。其實喪師辱國,也不是小罪。諸葛武侯可以揮淚斬馬謖,朕為什麼不能誅訥親?”說罷低垂了頭,彷彿不勝太息。良久,抬起頭來,蒼白著臉說道:“說吧,該定什麼刑?”

“顯戮!”嶽鍾麟頭一個說道:“臣帶了一輩子兵,打出這樣的仗,不殺主將,就是刑罰不公。往後再有戰事,誰肯激勵用命?”阿桂在旁一躬身,說道:“他罪在辱主辱國,愈是勳貴重臣,愈應該示天下典範,不應引八議之例!清廉是大小臣士本分,整頓吏治,應以誅殺貪婪為主。選清廉模範,也不能選訥親這樣的。這樣的誤國蠹臣,要乾脆利落地殺掉,反而能對官場糜爛之風有一番振作——奴才就是這個見識!”

紀昀一想事情就犯煙癮,掏出煙鍋子,又忙塞進靴子裡,卻被乾隆一眼看見,說道:“今兒給你破例一次。你抽吧,好在這裡通風,燻不到別人。”紀昀躬身謝了恩,磁吧磁吧抽著了,噴雲吐霧說道:“單論軍法,訥親已經是斬定不赦的了。他還犯了十惡之條,飾敗諱過欺君罔上為‘大不敬’;不訥善言於前,落井下石於後又恩將仇報,是為‘不道’——這樣的人留著有什麼用?別說萬歲爺,就是臣,也不敢與他打交道——你救他的命,帶他突圍,他在燈下密謀殺你!還有,恕了訥親,張廣泅怎麼辦?張廣泅有野戰功勳,也在八議之列的。”

乾隆原本想到君臣親戚同朝多年,自己在當皇孫時就由訥親伴讀,當皇阿哥時,訥親又在自己門下,辦差十分盡心盡力,真要下刀殺他,畢竟念著這些舊情,存著一點憫恤之心。紀昀的話一矢中的,訥親是個偽君子,恩將仇報的小人,誰敢再與這樣的人共事?乾隆因將最後一絲矜全的心也打滅了,點頭之後惡狠狠說道:“曉嵐說的是——中山狼!不但無用,而且有害,最要緊的是對不起死在金川的將士!”

至此,訥親身判死罪已成定論。傅恆暗自掂掇,剩下的事是如何周全乾隆的體面了。思索著,再三掂量,說道:“奴才以為……八議還是要引以為例。奴才方才說過,訥親也有他的過人之處,不能一筆抹倒,功過不相抵,他仍是死罪難逃,一是要念及聖祖先帝栽培他的一番苦意,二是要念及皇上平日對他諄諄教誨的恩情,奴才以為訥親原本不壞,壞在他貪功求進,欲圖更邀恩寵。存了這個私意,漸漸敗壞了天良。再者,他私地裡那些齷齪行徑,如果公佈天下,實在有失朝廷體面。看光景,訥親不自裁,還在希冀後恩,思之令人越發的厭憎。他當初立過軍令狀的,現在什麼也不必和他理論,就依軍令狀,著令他自盡以謝天下——這是奴才的小見識,請皇上定奪予裁!”說罷就座中向乾隆一躬。

“傅恆說得很中大體。”乾隆立刻聽出了傅恆的弦外之音,但他的“見識”不能與傅恆的“小見識”完全一樣,略一思索,說道:“他是負軍事失敗的罪責,和吏治摘開兩說。他做那麼大官,追究株連起來,要引起新紛爭的。遏必隆公當年何等英雄,有這樣一個敗類孫子,想必也蒙羞含恨於地下——把他祖父的刀封了賜給他,令他自盡,張廣泅即著豐臺大營軍前正法。就這樣定了!”

在座的俱是千人遴萬人選粗管細管都篩過的頂尖兒人精,傅恆說得雖委婉,繞的只是一個彎子,皇帝任用訥親並無過錯,是訥親自己“變”壞了,辜負了君恩祖德。這樣既打老鼠又不傷花瓶,已是人人聽得心裡欽敬,乾隆這一處置,將納親與文武百官平日往來撕擄清白,更見高出一籌,更是人人佩服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