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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部分

“大帥……”鮮于功見他開口,心裡略鬆了一下,怯生生在側後說道:“卑職——”

“不要講了,過去的事就叫他過去,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就是了——你們不可難為金家,他們也是無心快口嘛!”傅恆不緊不慢,象是在諄諄囑咐,又象不勝自慨,“如今情勢,我心裡有數。過幾日有空我接見你們,不會有甚麼處分的——我那裡忙得焦頭爛額,事情堆成山,哪一件也比這事大……”

“謝大帥體諒……”二人幾乎同時說道。

將至校場西南角,一拐彎就是返回衙門的原路,傅恆站住了腳。寂寥的空場上微風漫地而過,半圈的下弦月在濃淡不一的雲層中時隱時現飄曳不定,場上被人踩得氈一樣的扒地草,斑駁縱橫,也是時明時暗,便聽錚錚琵琶聲裡,一個歌妓的唱聲嫋嫋傳來,卻是湯顯祖的《北寄生調》:怕奏陽關曲,生寒渭水都。是江干桃葉凌波渡,汀洲草碧粘雲漬,這河橋柳色迎風訴……纖腰倩作綰人絲,可笑他自家飛絮渾難住……

縹縹緲緲如煙如絲,聽來令人心情神馳。

鮮于功張減友心中懷著鬼胎,這會子就是王母瑤池之樂嫦娥飄袖之舞也無心聽看,心裡只是盤算打鼓,如何能挽回傅恆的寵榮信任,七葷八素胡思亂想著。傅恆轉身對金輝道:“金公,方才進夜市時你留意沒有?不少軍官,還有文官也來逛市?”

“沒有留心,大約是有的吧?”

“你看——”傅恆用手遙指西邊一帶,“那些轎,不是官轎?還有那些馬——石條凳上坐的那些馬弁、衙役、長隨們,在妓院門口乾甚麼?”

“鮮于功張誠友,”傅恆臉上毫無表情,“你們過來!”

兩個人同時一愣,忙答應著搶上兩步逼手兒站定,答應道:“大人有何吩咐?”

“現在你們立即回衙,點起你們的人,即刻全城大索①!”傅恆的話斬釘截鐵,結了冰似的冷峻,“前方將士圍剿金川,他們在這裡樂,我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不論文武官員品級高低,凡是逛妓院玩婊子的、看戲吃酒的,全部拿了,分別拘押到臬司衙門,聽我發落——不許驚擾商賈良民,聽見了?”

①大索:即大搜捕。

“是,卑職明白!”

“老金,走,回衙去。”傅恆放緩了口氣,自失地一笑,“李侍堯今天到成都,只怕這會子已在行轅裡等我了。還有尹元長寄來的信,阿桂和劉統勳的廷寄,你今晚必須過目。今晚你要陪我熬一夜了——要不要知會嫂夫人一聲啊?”金輝今晚分外歡喜興奮,單是金氏一番話,他覺得不乏於得了一道嘉獎聖諭,此刻是半分瞌睡沒有,直想找人聊聊。聊甚麼都成。聽傅恆逗趣兒,不禁一笑,道:“您也忒看得我不堪的了!皇上批迴我的奏摺硃批還沒看呢!把你的碧螺春釅釅沏上,我們啜茗說話——你們站著做甚麼?還不趕緊辦你們的差去?”

“扎!”鮮于功張誠友忙應一聲,匆匆去了。

傅恆望著他們背影,無聲的透了一口氣,向前走了幾步,冷笑一聲說道:“打贏了官司,送三百不要,送一千收起,天下沒這個道理沒這份人情!”他百不相干撂出這麼句話,金輝定了定神才想起是說鮮于功,沉吟了一下,斟酌著字句說道:“他是老簡親王喇布一枝上的宗室,黃帶子哈喇珠子,他這個漢名兒還是當今和親王五爺給起的,不是個好招惹的角色啊!”傅恆聽到鮮于功和弘晝還有這份淵源,從齒縫裡倒抽一口冷氣,咬牙笑道:“沒法子,碰上了就碰。他若不再為非,我教訓一下退髒平案了事;若為非,那是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為非不為非,那是以後的事。”金輝笑道:“打完仗,你得勝還朝做你的宰相,這裡天高皇帝遠,誰管這閒帳?——走吧!”傅恆沒有挪步兒,從齒縫裡一笑,說道:“你現在還回你同名同姓那一家去,今晚無事明兒見。我回行轅去——要不是急務,我就留下了,待會兒派我的親兵過來歸你指揮。你聽明白了,這是我的鈞命,不是和你商量。”

金輝聽了覺得傅恆太是多餘小心,成都煌煌省垣,金家鋪子又在鬧市中心,鮮于功張誠友懷罪畏罰自顧不逞,只有立功補過的,哪敢現炒現賣立刻牙眼相還?但傅恆最後一句話他掂出了份量,當即改容,一躬身道:“是!卑職明白,凜遵鈞命!”

“走吧,”傅恆對小七子道:“到前頭覓一乘小轎坐上回去。”

小七子忙答應著一溜小跑去尋轎,金輝也就踅回身返去金家小吃店。

這裡傅恆乘轎回到行轅,看錶已是子正過二刻,站在簽押房前淡淡的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