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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部分

魚肉一方的富戶,欺人霸產竭澤而魚,仗勢倚富橫行霸道的,逼得佃戶窮民走投無路忍無可忍的,他那裡就容易出事,出事就是兇殺戾氣!招得是非出來,終歸家破人亡慘不忍睹,就是朝廷替他緝兇平亂,他吃過的虧無法彌補。這就是一念之差,毫釐千里之別。比如蔡七,如果換在一個饑民遍地,道路餓殍的處在,業主又囤糧居奇,勒肯虐下。一聲呼號揭竿而起,我們能不能這樣平安順利把案子就辦了所以呀?福大人昨晚說,這裡是好縉紳把持的地方,你們平素是有德有功的!”

挨福康安身邊那位七十來歲的老頭子叫崔文世,拈著雪白的鬍子說道:“大人這話極是,我雖經營炭業,也是讀書好禮人家。我家,宋少卿家,梁君紹家,還有這幾位,有個煤營會館,在一處聚也常議論這番道理。這礦工井窯工人,和江南織機行,江西瓷行一樣,和農田業主佃戶大有不同,其實都是四面八方來的無業遊民,光棍地痞還有作奸犯科逃案藏匿的也就不少,這般朝夕聚集同作同息,一個不善之舉不妥之事出來,就不是小事。大人誇獎,我們不敢當,只有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水,再不敢非禮胡為的。”他身邊就是梁君紹,也是五十多歲的瘦老頭子,說道:“一處不到也不成。工人是越來越難管了,開礦初起,一車煤一錢五,後來漲到兩錢、三錢!去年夏天冒頂子塌方,接著一個窯串火爆炸,死了十三個人。我的爺們——全棗莊礦工叫歇,各家窯主封門閉戶,滿棗莊工人男女老幼家屬吼天叫號,三個字‘漲工價’,得,一車五錢!沒有官府彈壓,青幫說合,那真要我們粉身碎骨了——”他打了個寒噤,“劉大人說我們是朝廷的根基,我們其實想著朝廷是我們的靠山!幸蔡七在這裡是避風躲藏,沒和工人串連。要真勾成一勢,不知道鬧出多大的亂子呢!”他說這事,眾人似乎部還心有餘悸,無不點頭稱是。

“出了事就是生靈塗炭,大劫之下倖存也難!”劉墉順風抖帆轉了話題,“福大人和我學生計議,這裡要請旨建縣,當然這還要看聖意,沒有旨意之前,是不是由諸位組建個護礦隊!既然受官府管轄,又歸諸位約束,可以維護棗莊秩序,綏靖當地治安,有些案子還可調停鎮壓!——昨晚一夜用兵,八萬兩銀子銷掉了。難道要朝廷來出?我都要小看你們了!有支護礦隊,可疑人一來就盯上了,一繩子就綁送衙門了,你們平安省心,加上恩威並施,出煤不出事,豈不面面俱到?”

眾紳士都是一個憶怔,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劉墉是叫大家出錢。八萬兩銀子對他們是個小數目,情知昨晚用了四萬,卻張口“八萬”,大家心裡已經不然。且劉墉節外生枝,又說甚麼“護礦隊”,那是年年花費月月支銷的事,就象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了,無端額外從天上掉下來這麼一項負擔,自然人人心裡不情願。這個搓鼻子那個揉眼,咳嗽打哈哈,指頤沉吟裝迷糊的,一桌子怪物相。

本來一片喧火熱鬧的酒筵似乎有一股潛暗的冷流從西傳到東,又從北串到南,划拳猜枚的提耳灌酒的衙役們都受了感染,漸漸止杯停箸。人們誰也不知道出了甚麼事,瘟頭瘟腦張望時,劉墉笑眯眯地夾菜,福康安翹足而坐,旁若無人地吃茶,不象出了甚麼事,只都不言語,味氣兒不對。氣氛鬆弛了一點,但再也鬨鬧不起興頭,說話聲都變得小心翼翼煞有介事,變成一片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議。葛逢春是正經八百的地東兒,見無緣無故的冷了場,執起酒壺便過西席來勸。福康安一晃手止住了,哂笑道:“你主子這會心口堵得慌,等劉大人說完話,你親自背爺到花廳歇息,這會子別你媽的獻勤兒!”說著“呸”的吐出一片茶葉,只是笑,用碗蓋撥弄茶葉。

“爺敢情是!”葛逢春陪著笑,又給劉墉添酒,又忙命人遞熱毛巾,親自捧給福康安,說道:“兩天一夜沒閤眼,打了仗又接見士紳犒勞下人,必定是累了……呆會奴才背爺去……”他官場上歷練出來的人,最能觀風察色的,已瞧透桌上尷尬。話沒說完,若續若止地停了下來,放了壺過去呵腰輕輕給福康安捶背,福康安由他捏揉了幾下,說道:“不必了,論理。你原該這麼著侍侯——這是山東孔家定的萬年規矩,是大清列祖列宗遵循不逾的制度。小葛子還是曉事,不象有些王八蛋,頭矗得蔥筆似的等著吃罰酒!”

劉墉看他神氣,知道他立時就要發作,欽差身份侍衛本事少爺脾氣一齊來,不知鬧到甚麼光景,遂笑道:“給福爺換釅釅的普洱茶,最是醒酒提神的了——諸位你們也要明白,鼓角一響,黃金萬兩。昨夜官軍也是出動了的,而且是百餘里奔襲,棗莊這邊留守支應的人,還擒了給蔡七放火報信的奸細。有功不賞,往後有事誰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