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就有了無數的眼線散於工人中,銅也有了,錢也鑄了,還不得出事情。國家也不費一文錢,又攏住了青幫,豈不是面面俱到?”
“好!”乾隆高興得一拍案起身來,“就這麼辦。這件事就由貽直統籌。一年之內,銅錢要增加一倍,私鑄的要殺一批,刑部今年勾決的這類犯人另開一單,遇赦不赦!”他興奮地在殿中踱來踱去,隔簾向外看看,因見高無庸拿著個破抹布戰戰兢兢抹著迎門旁的楹柱,便道:“高無庸,你進來一下。”
高無庸是昨天下午被黜為下等蘇拉太監的,整個兒養心殿的太監,因為孫嘉淦偽奏摺一案,涉及宮闈秘事,全部掃地出門,打發到了暢春園掃園子。他是總管太監,還沒有最後發落,心裡忐忑著沒活找活幹。聽乾隆隔簾一叫,嚇得他渾身一哆嗦,手中的抹布也落在地上。高無庸就地叩了一個頭,四肢著地爬著進來,在乾隆面前扯著公鴨嗓子泣道:“奴才有罪……自己口不關風,也沒管好下頭……”
“爬起來!”乾隆笑著踢了他一腳,一邊回東暖閣,口中道:“你有犯罪的嘴,沒有犯罪的心。所以朕恕了你這狗才!”
高無庸哭得雙眼浮腫,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料定是在座的幾位大人替他討了情,竟不分個兒地亂磕了一陣頭,口中嘮叨道:“謝主子龍恩,謝列位大人福庇……”這才起來呵著腰到暖閣隔扇前,躬著身子覷著眼聽乾隆吩咐。
“養心殿的太監全都換了,在朕身邊新挑這五個新太監,他們叫卜仁、卜義、卜禮、卜智、卜信,還歸你管,你仍舊是總管。”
“扎扎扎!”
“知道朕為什麼給他們起這個名字麼?”
“奴才不知道。”
“就為太監都是賤種。”乾隆輕蔑地一笑,“所以提個醒兒,叫不仁、不義、不禮、不智、不信!下頭八個太監在廊下侍候的,改名王孝、王梯、王忠、王信、王禮、王義、王廉、王恥,也是一個意思,提醒兒,朕也好記。”
“是!”
“你從今兒起改名叫高大庸!”
“是是是……”
乾隆回頭看看,幾個大臣都在暗笑,又吩咐道:“帶史貽直、孫嘉淦和鄂善到西配殿,朕賜宴款待,你們幾個大太監都去侍候。賜宴罷,不用過來謝恩,單留孫嘉淦在這兒有話。他們兩個由你送出永巷——去吧!”
“是羅——扎!”
四十二 乾隆帝漫撒“規矩草” 高大庸巧獻“黃粱膳”
孫嘉淦、史貽直和鄂善都是深沉人,三個人在西配殿恭領聖筵,幾乎沒說一句話。幾個太監十分殷勤,聽見一聲咳,就端漱盂、遞毛巾;見端杯就執壺斟酒。對此他們也深感不安,小飲三杯共祝聖壽,撿著平素愛吃的菜用了幾口,便退出西配殿。史貽直、鄂善二人還在天井裡向正殿三拜,而後退出。孫嘉淦隨著高大庸又回到養心殿內東暖閣。
“用過筵了?”乾隆一手握管在一份奏摺上寫著硃批,一手指指旁邊木杌子,頭也不抬地說道:“錫公兔禮,那邊坐。大金川那邊有些藏民不安分。這是張廣泗的摺子,張廣泗這陣子討了沒趣,現在也得撫慰幾句——朕批完跟你說話。”孫嘉淦只得斜簽著身子坐下。孫嘉淦到這裡不知來過多少次了,都是見禮說話,事畢叩頭辭行。此時無事仔細審量,從東暖閣向西望,明黃重幔掩映西文幾書架錯落有致,地上黑青色方磚光可鑑人。西暖閣向北似乎還有迴廊過道,一重重門前都站著宮女。偶爾也有執事宮女來往,著的都是平底軟鞋,腳步輕盈。正殿須彌座空著,旁邊站了八個太監,都是手執拂塵目不斜視。暖閣隔扇屏風旁,躬身侍立著高大庸和卜仁、卜義等五個貼身內侍。看著這如此勢派,孫嘉淦只覺讀書人十年寒窗,夢魂縈繞的所謂玉堂金馬、起居八座皆成糞上,真令人銷盡意氣……正尋思著,聽見紙聲沙沙作響,孫嘉淦忙收神看時,見乾隆已寫完御批。
高大庸早就盯眼兒瞧著,見乾隆合筆,忙上前賠笑道:“這些個事奴才辦,主子您歇著。”乾隆說道:“這個案上的奏摺文書平時由朕自己整理。你奉旨就整理,不奉旨一張紙不能動。”他看著孫嘉淦,臉上才帶出了笑容:“從漢唐到前明,有多少糊塗皇帝,吃了這些下賤閹宦的虧。聖祖爺天生龍德,太監們不敢稍有放肆;世宗爺自來嚴峻,小人們也不敢幹犯;朕是承業之主,要是不防微杜漸,早晚也要叫他們哄了去。因此要立規矩,太監言政、干政者,立殺不赦!朕所看的奏摺,無論緊要不緊要,誰敢私看、私傳,立殺不赦——高大庸,你可聽著了!”
“是是是!”高大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