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一樣筆挺,哪怕坐在馬桶上也絕不能有一分偏離垂直線,驕傲又臭屁,蹩腳地中規中矩,小小年紀練就老氣橫秋的生物。
然而這樣隨意的姿勢,除了身體某個部位存在著難言之隱外,還下意識流露出一種放鬆。就好像到了極安逸或信賴的環境中,脫下保護殼,那種軟綿綿的舒服感。
我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臉,只有半個側影,黑色的頭髮搭在深色外套上,像要融進黑夜裡了。
“如果你站在那是準備道歉的話,我看就不必了。”冷颼颼的聲音忽然傳過來,白哉猛地合上書,隨手丟到對面的牆角。然後他一手撐著地想要起來,可惜第一次的嘗試悲慘地失敗了,剛從地板上抬起幾公分的屁股摔回去,他的身體隨之一僵,手背的血管都繃了起來,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
我失笑地搖著頭,這事不同於打架或者跑步,歇一會喘口氣就恢復得了,遭罪的地方也跟被砍兩刀還能正常活動的胳膊腿兒不同,那疼起來……是要不一樣的,這樣接連兩晚無法無天地鬧,哪怕是朽木白哉呢,身體終歸是要吃不消的。
“我說白哉,都這個樣子了,你難道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麼?”我繞到他面前蹲下,覺得他的臉史無前例的臭也史無前例地好看,讓人特別不想移開目光似的。
白哉就以沉默抵抗,兇狠地瞪著我,彷彿在努力將眼神轉化為千本櫻,把我碎屍萬段了。
我用拇指按住他皺起來的眉毛,跟普通人不同,他們朽木家比別人短了一半的眉毛似乎活脫地就為了要立起來以示憤怒,每次生氣皺眉,來得比誰都兇猛。
還有眼睛,白哉的眼窩很深,眼睛其實很大卻不願意完全睜開。我記得有一次他不經意說過,覺得自己隨便睜大眼鏡的模樣很像小鬼,並不成熟,便刻意總是低垂著眼眸,似乎外表的改變就能帶動他的內心。
烏黑的眼珠跟小時候完全沒變,彷彿沒被現實的醜陋浸染的黑色珍珠。其實我們都知道,身為貴族通常比普通人有更多的無奈,也會見識更多的醜惡,他只是把那些骯髒的東西全都遮蔽掉,按著自己的準則一步步地走,絕不偏離,才能依然保持著這份最原始的清澈。
這麼些年,我實在喜歡他這雙眼睛,喜歡他眼睛裡簡單而執著的感情,那是我永遠做不到的。
我的手滑到他臉側,輕輕託著,突然的沉默讓白哉有些不明狀況,往後縮了一下想要躲開。
“別動,”我輕聲制止,用拇指在他臉上來回劃了幾下,最後按在他嘴角上,“先別動,讓我……讓我再仔細看看。”
筆挺的鼻樑、薄如一線的嘴唇,這些看似平常的部件組成了白哉的全部。平日裡眉梢高挑的嚴肅和漠然,戰鬥時的認真,偶爾才露出來的無奈,以及他掩藏在冰雪之下的身體被點燃時,那種微微燃燒著情/欲的緊張……
這才是朽木白哉,生動、真實,即便是莫名其妙到比雲彩還多變的脾氣,都讓我深深地喜歡。
白哉像是從我的話裡察覺到什麼,捏著我的手腕拉下來,盯著我的臉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笑得無懈可擊:“當然是好好看完,就吹滅油燈的意思。”
這種藉口不太不可信,白哉狠狠對我翻了個白眼,除此之外沒能找到什麼來罵我的詞,有點惱羞成怒的趨勢——短短兩夜,他已經把小時候偷偷摸摸學到的那些罵人話全在我身上實踐了好幾遍,如今再重複,恐怕他自己都嫌煩了。
我於是在他的白眼中果斷吹了燈,藉著院子裡的月光把手摸索到他頭頂的牽星箝,小心地取了下來。白哉沒有阻止,額前的頭髮軟軟地垂下來,讓這沉默又強硬的男人顯出幾分脆弱。
“其實這樣更好看。”我說著,用手背順了順他的頭髮,被白哉心煩意亂地拍開,我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白哉就著極暗的光線努力看著我:“市丸銀,發生了什麼事?你很奇怪。”
“是麼?我不是一直很奇怪嗎?”我反問著,在白哉認真地思考後居然得到一個肯定的回覆。挺無語地瞅著他,我攬著他的肩膀把他挪到門裡面,側身躺下來,又伸長了胳膊一點點把拉門合上。
屋裡徹底黑了,上好的門紙把月光全部隔離在外面,少了冷色調的暗光,黑暗似乎能帶來一絲溫暖。
我曲起手臂枕著手心,把白哉的頭放在手肘上,嘴剛好能碰到他的前額,碎頭髮隨著呼吸一下下掃在我下巴上,既癢又有點讓人舒心。
白哉就像只直覺異常靈敏的貓,他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又無從下手,大概自己也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