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說明了,既然相信了他,那麼為什麼不說的多一點呢?黛玉想。
畢竟他們的性格十分類似,但是放手、退開、旁觀等等,“獨善其身”,是不等於“逃避”的。
可是,多說了的話,會不會又引起他的誤會,給他希望呢?黛玉並不知道。當下,她沉默了半晌,才默默的往沁芳亭那兒走過去了,寶玉連忙跟上。
“二哥哥。”沉吟了一會兒,黛玉才再次開口,用了不那麼常用的稱呼,“我在這府中也住了幾年了,上次原和二哥哥說過,大家雖然聚在一處,但總有散的時候。我是女兒家,又不姓賈,過個幾年,總要出去的……”
這句話似乎給寶玉的打擊,遠比之前她說的那次“會散掉”嚴重多了,寶玉立刻就是一副如受雷擊的模樣,竟是怔怔的,就要來拉著黛玉說什麼話的樣子。
黛玉忙退了一步,又喝了他一聲,引動了他身上那塊玉經過了燕霜夜“開光”“加持”的力量來,寶玉的眼神這才恢復清明,卻更是一副失落到極點、沮喪到極點的模樣了。
“我知道二哥哥不想想這樣的事,但不想了,就不散了不成?雖外祖母疼我,可也不能留我一輩子的。且說句大不敬的話,外祖母若是有了什麼,我在這裡倒能依靠誰去?舅舅終究是在外面的,你竟能在這裡面混上一輩子不成?”
見寶玉又想說什麼,她再次打斷了他。
“且別說什麼死啊活啊的話,你便死了,說是眼不見為淨,我竟也要跟著你去不成?不說我,便說襲人,那幾位姐姐妹妹,難道竟都要跟了你去不成?便如那花瓣兒倒在水裡,總要流出去的。雖說是親戚,以後或者還能有來往,要如現今這般,卻定是不能的。”
黛玉是很瞭解寶玉的,一句句都說到了點子上,竟說得他無言可答了,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他本來就是眼不見為淨,能逃得一時是一時的人,這話別人說了,只怕他聽了也就忘了,唯獨黛玉說出來,卻真是讓他神魂俱喪。別人也就算了,他是真沒想過,要和黛玉分開的。
見她一時間恢復不過來的樣子,黛玉嘆息一聲,有心如上次一般走人吧,心裡卻也明白,此次不同以往,只怕寶玉這樣子保不定就要維持個好幾日了,等到被人,尤其是被賈母看出端倪來,就不好了。本來王夫人的態度只怕已經讓她添堵,他們兩個小輩,何苦又給長輩找麻煩?
“罷了罷了,你也別擺出這模樣來。橫豎還有幾年呢。幾年之後,誰知能怎樣呢?你即想著過一日是一日,也就這樣罷了。只是口上不說,心裡總要有個準備,否則若是那一日這園子散了,還不知道怎樣呢。”
寶玉聽她的勸慰有擔心之意,便連忙扯個笑容,笑道,“就是這樣了,我們……兄妹,竟樂得一日是一日吧。”
說著,他卻是心中一動。
“我在這裡能依靠誰去?”他忽然想起了黛玉的這句話,本來他就喜歡推敲黛玉的意思的,此刻只想著把“終有一日要散了”的話扔開,便忙不迭的撿起其他話來,想看看是怎樣了。
——林妹妹竟覺得這賈府之大,除祖母外竟無人可依靠麼?
他苦澀的想:我雖是不能的……我竟是不能讓妹妹依靠的麼?原來我自己明明早已知曉,卻全然未覺?
只是他見黛玉一如往常,言笑晏晏,卻也怕她為難,連忙跟著站了起來,再次往瀟湘館怡紅院內走去,兩人一路無話。尤其是寶玉,他真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偏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才走到半路,便見襲人慌忙的找了過來,一看見寶玉,忙說到,“快回去穿衣服,老爺叫你呢。”
倒是把寶玉嚇了一大跳,一時間連先前的萬般思緒也沒了,忙跟了襲人離開。
黛玉看他們離開,自己站了半晌,便回去和紫鵑他們一塊兒扎花去了。她的手確實不算巧,但也不算糟的。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寶玉是否從今以後,會變得清醒一些,對他自己的事情上心一些。
至少,他們之間的感情,應該是不會再誤會有男女之情了吧?
第二十九章
轉眼間,已經是第二日的交芒種節了,這一日本是女兒們的盛事,整個大觀園,一大清早便被丫環們給裝飾了起來,滿園裡繡帶飄飄,花枝招展,到處都有女孩兒鶯聲燕語,一派富貴繁華的景象。
黛玉雖然昨日裡忙了一天,今天還是早早的起來,出了門,和三春姐妹、寶釵、李紈、鳳姐並鳳姐的女兒大姐兒,薛家薛蟠的房裡人香菱一併在園內遊玩,倒也頗有樂趣,只是寶玉卻是不見,直讓幾個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