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粉碎,案上供奉的香爐燭臺都震在地下。他定神一想,到廟門外牽進馬匹,將三具屍身都放上馬背,心中悔恨不已:“我年幼無知,不明江湖上的鬼蜮伎倆,卻來出頭打抱不平,枉自又害了三條人命。那姓鳳的家中便是佈滿了刀山油鍋,今日也要闖進去殺他個落花流水。”當下牽了馬匹,往大街而來。但見家家店鋪都關上了大門,街上靜悄悄的竟無一個人影,只聽得馬蹄得得,在石板路上一路響將過去。胡斐來到英雄當鋪和英雄酒樓,逐一踢開大門,均是寂然無人,似乎霎時之間,佛山鎮上數萬人忽地盡數消失,只是當鋪與酒樓各處堆滿柴草,不知是何用意。再去賭場,也是一個人也沒有,成萬兩銀子卻兀自放在門板之上,沒一人敢動。胡斐隨手取了幾百兩放入包袱,心中暗暗驚訝:“這鳳天南定然擺下鬼計,對付於我,彼眾我寡,莫要再上他的當。”他步步留神,沿街走去,轉了幾個彎,只見一座白牆黑瓦的大宅第,門上懸著一面大匾,寫著“南海鳳第”四個大字。那宅第一連五進,氣象宏偉。大門、中門一扇扇都大開著,宅中空空蕩蕩的似乎也無一人。胡斐心道:“就算你機關萬千,我一把火燒了你的龜洞,瞧你出不出來。”正要去覓柴草放火,忽見屋子後進和兩側都有煙火冒將上來,一怔之間,已明其理:“這鳳天南好厲害的手段,竟然舍卻家業不要,自己一把火燒個乾淨。如此看來,他定要高飛遠走。若不急速追趕,只怕給他躲得無影無蹤。”
於是將馬匹牽到鳳宅旁鍾家菜園,找了一柄鋤頭,將鍾阿四夫婦父子三人葬了。只見菜園中蘿蔔白菜長得甚為肥美,菜畦旁丟著一頂小孩帽子,一個粗陶娃娃。胡斐越看越是傷心惱怒,伏地拜了幾拜,暗暗祝禱:“鍾家兄嫂,你若在天有靈,務須助我,不能讓那兇手走脫了。”
忽聽得街上腳步聲響,數十人齊聲吶喊:“捉拿殺人放火的兇手!”“莫走了無法無天的江洋大盜!”“那小強盜便在這裡。”胡斐繞到一株大樹之後,向外一張,只見二三十名衙役兵丁,手執弓箭刀槍、鐵尺鐵鏈,在鳳宅外虛張聲勢地叫喊。他凝神一看,人群中並無鳳家父子在內,心道:“這鳳天南驚動官府,明知拿我不住,卻是要擋我一陣。”當下縱身上馬,向荒僻處疾馳而去。出得鎮來,回頭望時,只見鳳宅的火焰越竄越高,同時當鋪、酒樓、賭場各處也均冒上火頭。看來鳳天南決意將佛山鎮上的基業盡數毀卻,那是水遠不再回頭的了。胡斐心中惱恨,卻也不禁佩服這人陰鷙狠辣,勇斷明決,竟然不惜將十來年的經營付之一炬,心想:“此人這般工於心計,定有藏身避禍的妙策,該當到何處找他才是?”一時立馬佛山鎮外,彷徨不定。遠遠聽得人聲嘈雜,救火水龍在石板路上隆隆賓士。胡斐心想:“適才追那三個無賴,來去不到半個時辰。這鳳天南家大業大,豈能在片刻之間料理清楚?他今晚若不親自回來分斷,定有心腹親信去他藏身的所在請示。我只守住路口便了。”料想白日定然無人露面,於是在僻靜處找了株大樹,爬上樹去閉目養神,想到鍾家四口被害的慘狀,悲憤難平,心中翻來覆去地起誓:“若不殺那鳳賊全家,我胡斐枉自生於天地之間。”等到暮色蒼茫,他走到大路之旁,伏在長草中守候,睜大了眼四處觀望,幾個時辰過去,竟是沒點動靜,直到天色大明,除了賣菜挑糞的鄉農之外,無人進出佛山。正感氣沮,忽聽馬蹄聲響,兩乘快馬從鎮上奔了出來,馬上乘客穿著武官服色,卻是京中侍衛的打扮。胡斐心中一動,記起鳳一鳴曾道,他父親因要陪伴御前侍衛,不能分身來見,這兩名侍衛定與鳳天南有所幹連。心念甫起,兩騎馬已掠過他伏身之所,當即撿起一塊小石,伸指彈出,波的一聲輕響,一匹馬的後腿早著。石子正好打中那馬後腿的關節,那馬奔跑正速,突然後腿一曲,向後坐倒,那腿登時斷折。馬上乘客騎術甚精,這一下變故突起,他提身躍起,輕輕落在道旁,見馬匹斷了後腿,連聲哀鳴,不由得皺起眉頭,叫道:“糟糕,糟糕。”胡斐離著他有七八丈遠,只見另一名侍衛勒馬回頭,問道:“怎麼啦?”那侍衛道:“這畜牲忽然失蹄,折斷了腿,只怕不中用啦。”胡斐聽了他說話的聲音,猛然想起這人姓何,數年前在商家堡中曾經見過。
另一名侍衛道:“咱們回佛出去,另要一頭牲口。”那姓何的侍衛正是當年和徐錚打過一架的何思豪,說道:“鳳天南走得不知去向,佛山鎮上亂成一團,沒人理事,還是去向南海縣要馬吧。”說著拔出匕首,在馬腦袋中一劍插進,免得那馬多受痛苦。那侍衛道:“咱們合騎一匹馬吧,慢慢到南海縣去。何大哥,你說鳳天南當真不回佛山了?”何思豪道:“他毀家避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