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您以為我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您安排?至於您對斯特列利尼科夫的關心,拉拉倒應當考慮考慮。”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咱們是否考慮一下他的提議,跟他走或不跟他走。你知道得很清楚,我沒有你是不會走的。”
科馬羅夫斯基不停地呷著摻了水的酒精(那是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從門診部帶回來放在桌子上的),一面嚼著土豆,漸漸有了醉意。
夜已經很深了。不時剪去燈花的燈捻兒,僻僻啪啪地燃得更旺了,把屋裡照得亮堂堂的。火苗又漸漸縮小,屋裡也變得昏暗了。主人們想睡覺了,他們需要單獨談談。可科馬羅夫斯基仍然不走。他呆在這裡讓他們感到窒息,就像笨重的酒櫃和窗外十二月嚴寒的黑夜讓他們感到壓抑一樣。
他並不望著他們,目光越過他的頭頂,一雙呆滯的眼睛瞪著遠處的一點,快要轉不過彎來的舌頭半睡半醒地重複著他們早已聽膩了的那一套。現在他的話題離不開遠東。他翻來覆去地講這一點,向拉拉和醫生髮揮關於蒙古的政治意義的論點。
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和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沒注意到他在什麼地方轉到了這個話題上。他們沒聽見他是怎麼轉到這個話題上的,說明這個與他們不相干的話題是何等令人厭煩。
科馬羅夫斯基說道:“西伯利亞,正像人們所說的那樣,是真正的新大陸,蘊藏著極為豐富的資源。這是俄國偉大未來的搖籃,是我們走向民主、昌盛繁榮和政治健全的保障。蒙古的未來吸引人的東西更多。外蒙古是我們偉大的遠東共和國的鄰國。你們對它有何瞭解?你們打哈欠,心木在焉地眨眼睛,不覺得難為情嗎?那可是一塊一百五十萬平方俄裡的土地啊,是一個有史以來尚未開發的國家,中國、日本和美國都想攫取它,侵犯所有競爭者所公認的、在地球這個遙遠的角落裡歷次劃分勢力範圍時劃歸為我們的利益。
“中國透過對喇嘛和活佛的影響從蒙古落後的封建神權政體中攫取利益,日本則依靠各旗的王爺。共產主義紅色俄國同蒙古的平民,換句話說即牧民起義者革命聯合會,結成盟友。至於說到我本人,我願看到一個在自由選舉的全國代表大會統治下的真正安居樂業的蒙古。我想引起你們自身對下列情況的興趣:一跨過蒙古的邊界,世界便在你們腳下,你們便成為自由飛翔的鳥兒。”
科馬羅夫斯基滔滔不絕地談論同他們毫不相干的討厭的話題,終於激怒了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他拖了這麼長的時間,讓她疲憊不堪,厭煩得要命,於是拉拉果斷地向科馬羅夫斯基伸手告別,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說:
“太晚了。您該走了,我想睡覺了。”
“我希望您不至於木好客到這種地步,這時候把我趕出門外。黑夜裡我未必能在這座陌生的城市找到路。”
“應該早點想到這一點,別坐得這麼久。沒有任何人挽留您。”
“嗅,您何必同我說話這麼尖刻呢?您甚至沒問我一聲,我是否有地方住?”
“我對此毫不感興趣,反正您不會委屈自己。要是您非要在這兒過夜不可,我不能把您安頓在我跟卡堅卡住的那個房間裡,其他房間裡老鼠會鬧得您不得安寧。”
“我不怕老鼠。”
“那就隨您的便好了。”
“你怎麼啦,我的天使?你有幾夜不睡覺了,桌上的食物你連碰都不碰,像傻子似的走個不停。老是想呀,想呀!什麼使你不得安寧?不能整天想著驚恐不安的事。”
“醫院裡的看門人伊佐特又來了。他跟樓裡的洗衣女工關係曖昧。他順便偷偷地拐到我這兒來,安慰了我一番。他說有個絕密的訊息:您的那位非坐牢不可。您就等著瞧吧,早晚得把他關起來。然後輪到您,苦命的人啊。我問他,伊佐特,這你是從哪兒知道的?您就放心吧,訊息絕沒錯,他說。從波爾堪那兒聽說的。他所說的波爾堪你大概能猜到,就是執行委員會。”
拉里莎·費奧多羅夫娜和醫生哈哈大笑。
“他說得完全對。危險已經迫近,到了門口。咱們得趕快溜走。問題只是往哪溜。到莫斯科去根本不用想。這要做大量的準備,必定會引起他們注意。要走得非常隱蔽,任何人都絲毫察覺不到。你知道嗎,親愛的?咱們就照你的打算辦吧。咱們得失蹤一個時期。就讓這個地方是瓦雷金諾吧。咱們到那兒躲藏兩個禮拜或一個月。”
“謝謝,親愛的,謝謝。嗅,我真高興。我明白你身上的一切如何反對這樣的決定。但我們要去住的並不是你們住過的房子。住在那裡對你確實難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