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滿對花的執念似乎從小到大都沒改過。薔薇,百合,玉蘭,有她在的地方,永遠要放上兩株鮮花,因此逢年過節,大小節日,也總是收到許多的花。她貪懶,不愛收拾,每次只留下我送的那一捧,有一天起床,不知道做了什麼噩夢,突然問我,可不可以七老八十的時候,也像這樣每次過節都送花?】
【我說好,她紅著眼睛咧開嘴笑。有一瞬間吧,大概,我甚至能想象到,如果我們有一個女兒,大概也是這樣。跌倒了也不怕疼,摔跤了也只會笑。多好啊。我只希望我們的孩子長得像她,什麼都像她最好——嗯,除了智商,智商可以勉強像我。那個孩子長大了,也會給她送花吧。
【只可惜,我們大概很難有一個孩子了。】
日記的內容在腦海中緩緩掠過。
他平靜地在這房間裡穿行,在每一樣裝飾品面前停步,打量片刻,又走遠,直至最終在正對著臥床的月牙型半面書櫃前頓住,拉開第三格,卻是順勢在第二格櫃面底下,摸到了一把被膠帶緊緊黏住的鑰匙,收進口袋。
繼而掀開床鋪被褥、被單、床墊,在床板的縫隙間找出一頁對摺的檔案。確認完畢後,又將室內擺設恢復如初,他靠在床上,雙手撐住腿側,不知在想些什麼。未曾打理的額髮,輕輕柔柔遮住眼底情緒。
直至許久過後。
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他忽的輕輕喊了一聲:“阿——滿?阿滿。”
過了幾秒。
“阿滿。”
雖然沒人回答,卻用比上一次更熟悉的腔調,他又一次輕輕喊他的阿滿。
或許,不是為了得到答覆,只是為了圓滿一個錯位的願望:
阿滿今年二十六歲了。
阿滿不再是那個因為一顆掉在地上的草莓糖、一朵沒有送出手的花就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她想明白了,想要離開,她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但總還是心軟,就像少年時那樣。
而他來到這裡的使命。
他想。
大概,就是代替那個無法放手的、26歲的鐘成玉,完成最後剪短風箏線的那一步吧?把本不該牽扯進這一切的阿滿,放回屬於她的世界去。
*
不多時,屋外傳來敲門聲。
他循聲看去,門已搶先一步從外頭推開,露出半張疑惑張望的小臉。
“在這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