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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氣及美麗的顏色。這時,在公司上班的男男女女全從辦公室湧出來,他們全穿著光鮮而

時髦的服裝,幾乎每個人身上的顏色和式樣全精心的挑選過,你站在遠處看,這些人潮

真像一幅流動著的線條明朗的抽象畫。

有一次我在城區的五十七街逛畫廊,這裡有數十家第一流的畫廊,展示著許多成名

的和未成名畫家的作品。我一家一家的逛過去,在一家展示印象派繪畫的畫廊窗裡往外

望,高大的富有生氣的辦公室女郎在窗外像蝴蝶一樣飛過,我突然覺得印象派的光影在

那一刻彷彿從巴黎到了紐約的黃昏。

在紐約逛過一百多個畫廊,看到從中世紀以來西方藝術的光耀奪目,再仔細地在街

頭走走,看到許多美麗的西方人(不是電影裡的,而是生活的),我常常走路走到一半

就駐足下來,深沉的這樣想著:為什麼西方人比較美呢?是不是我自己的審美觀出了問

題?

有一天我在洛克斐勒中心附近,天空慢慢的飄起小雪,我找到一家路邊的咖啡廳坐

定,那家咖啡廳有一排明亮的落地窗,我康到許多美女走過,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浮起童

年看布袋戲的一幕。那時布袋戲慣常分為“東南派”和“西北派”;東南派是好人,全

是黑髮黑眼眉目清秀的中國人樣於,西北派是壞人,全是金髮碧眼的高鼻大目的外國人。

在童年的心靈裡,我覺得“西北派”那一幫人實在長得不高明,而此刻,當我面對著

“西北派”的許多真人時,竟自卑了起來,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呢?

後來我慢慢地找到答案,當我學畫的時候,第一位教我繪畫的教師,教我的第一張

炭筆畫便是維納斯的雕像,他說:“你看那眼睛、鼻子、嘴唇的輪廓多美,你看那比例

多麼勻稱,中國女於再也找不到維納斯這種美女了。”第二個畫的是阿古力巴,他說:

“你看他的下巴多麼有力量,眉字間也充滿了英氣!”因為學了畫,我不只一次的讀西

洋美術史,又不斷的審閱西方藝術家的作品,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那些藝術感動。

長大以後,我迷上電影,電影裡西方的美男美女像潮水一樣不斷的在我的腦中漲落,

而且這種好萊塢的審美觀每天都在報紙上大量的傳播著,然後我看中國電影裡的明星們,

也都或多或少長了一些好萊塢模式。於是,“東南派”的信心隨布袋戲的沒落而消褪了,

代之而起的是“西北派”的嚮往。

在咖啡廳的那一刻,我驚覺到中國的審美觀已經處在一種可怕的危機裡了。

我想,如果我當年學畫從楊貴妃、趙飛燕的石膏像學起,或者是臨摹韓幹筆下的圓

臉肥壯的馬上人物的話,可能今天就不是這樣了。或者中國電影爭氣,有幾個可供懷恩

的人物典型,那麼今天我們就不會把美隨便的賦予費雯麗、克拉克蓋博了。

紐約的地下鐵擠滿了各種人,有典型的金髮碧眼美人,有黑人、猶太人、日本人、

中國人、波多黎各人,或者不知道哪裡人,他們總是有著很大的差別,我想,不知道他

們的審美觀是怎麼樣的?惟一可以肯定的是,藝術愈強大的國家恐怕就對審美愈有自信

吧!

從紐約的地下鐵鑽出來,往第幾內珠寶店走的時候,因為我那樣子想過,心情清淡

了不少,對於看美女的興致也減低了。到了“第凡內珠寶店”,這是一家巨大的店,偌

大的面街櫥窗裡只擺了一顆亮閃閃的鑽石,大門鎖住了,朋友說:“你要先通知櫃檯的

小姐,她看清楚了才會來開門。”

我說:“不用了,看看櫥窗就夠了。”

我們便散步去找了一家咖啡店,自嘲的說:“至少奧黛麗·赫本長得有一點中國人

的樣子!”朋友沒有聽清我的話,追問著:“什麼?你說什麼?”

“沒有。”我說:“我們隨便找個地方坐坐吧!第幾內珠寶店也不過如此!”

——一九八二年四月

七日

鶯歌山之冬

每年一到冬天,有一位生長在北方的朋友就常常抱怨臺北不下雪,一點不像冬天,

然後就會談起他在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