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如果把一隻貓的頭砍斷擺在講臺上,那隻貓立刻失去魂魄,看到的人也會感覺非常
恐怖。
但是花是沒有情感、情慾、情識的生命,它被剪來插在花瓶,並不會立即有巨大的
痛苦,它依然會美麗的開放,一直到凋謝的時候。
理論上,真正愛惜生命的人,要珍惜一朵花、一枝草、一粒石頭的生命,但是更急
迫的是去愛那些有情感、有情慾、有情識的眾生,以這種感同身受的愛,來開展我們內
在愛的品質、慈悲的品質、柔軟的品質。
如果我們不能愛護有情的生命,又如何能疼惜那些無情的生命呢?
花,以生命作為奉獻,使我們感受到生活的美麗,讓我們也願自己的心如花一樣美
麗,來慈愛一切的生命,這樣,一朵花的生命也就有了無比的價值。
鐵路便當
哥哥的孩子來臺北玩,要回鄉下去,我送他去坐火車。
在車站裡,侄兒突然說:“叔叔,等一下可不可以買一個鐵路便當,我很愛吃鐵路
便當。”
“那有什麼問題?”我立即跑去買了一個鐵路便當,讓他在火車上吃。
看著自強號的火車開遠了,我自己也買了一個鐵路便當,坐在月臺的鐵椅上吃起來。
從我離開家二十七年來,世事變化無常,只有鐵路便當是少數始終不變的事物,永
遠是一塊排骨、一個滷蛋、一塊豆乾、幾片蘿蔔乾,不同的只是從鐵盒、竹片盒,變成
了紙盒。
連便當的味道,也幾乎沒有變。
吃著鐵路便當,使我陷進了回憶。
從前在臺北唸書,因為家境不寬裕,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坐火車返鄉總是搭普通
車,嘰嘰叩叩的從臺北開往南部,要十幾個小時才會抵達高雄。吃飯時間到了,我就買
一個鐵路便當。
我總是很小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那個便當,深怕很快吃完了,就不能品嚐便當
的美味了。
由於我曾那樣深深的沉入那滋味,鐵路便當的回憶深刻到即使是閉起眼睛,也立刻
能聞到那種香昧。
有一次,我和父親搭火車到臺北,吃飯的時候,爸爸一口氣吃了兩個鐵路便當,令
我大吃一驚,沒想到爸爸的食量這麼大,整天在田間做著粗重勞碌的工作,能吃到鐵路
便當已經是很大的享受吧!
我看著爸爸喜歡和專注的吃相,竟深深的動容,專心的看爸爸的臉,爸爸被我看得
不好意思,說:“這鐵路便當真好吃,我吃兩盒還不太夠呢!”
吃完了,爸爸對我說起,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從南洋被遣送回臺灣,在基隆登
岸,從基隆坐火車返回南部的家鄉,一路上滴水未進,更不用說是便當了。
“想起當時,如果能有一口飯吃,就會跪下來叩頭謝恩了!”爸爸說:“現在每次
吃鐵路便當,都非常的感恩和滿足,覺得人應該珍惜這種福報呀!”
想起當時爸爸說的話,突然有幾隻小麻雀從天而降,在我的腳邊跳來跳去。
咦!莫非這些麻雀是要來分享我的便當嗎?
我把一些飯粒灑在地上,小麻雀邊跳、邊叫、邊搖尾巴過來搶食,它們那樣熱烈的
吃著叫著,好像也能享受便當的美味!
這世上的眾生,都是為了品味更美好的生活而存在的!那美好生活並不是一種追尋,
而是品味眼前的事物,即使是小小的便當,也可以有很深的美好經驗。
現在,我多麼希望能再買兩個鐵路便當給爸爸吃,然後我們一起坐火車奔行過廣大
的田野,可是,這微小的心願,也不可得了。
山道上的小蟲
清晨登山的時候,在山道階梯上,看見一隻被人踩扁而黏在地上的小蟲屍體,我把
它拾起來放進草堆與泥上,說:“怎麼這樣不小心,下輩子但願你往生善處。”
從此,我登山的時候特別留意“看腳下”,幾乎每天都會看見蝸牛、毛蟲、金龜子
緩緩的爬過石階,我總是把它們拾到草叢裡去,告訴它們:“小心不要再來石階了,人
的腳是不長眼睛的。”
在把小蟲移走的時候,我會想到禪宗關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