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我們還賴在這幹什麼?該走了!”子路急切地說道,他似乎一天也不能再呆下去了。
孔子無言地點點頭,拭了拭淚水說
顏回上前勸慰道
孔子深情地看看顏回,望望大家,良久才開口說道
“願隨夫子同行!”眾弟子異口同聲地喊道。
望著這一張張誠懇的面孔,一雙雙純潔的眼睛和期待的目光,孔子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一股強大的熱流衝擊著他的心扉。這位以理智、清醒、冷靜著稱於世的聖哲,此刻也深深地動情了,他再也控制不住那奪眶而出的淚水。流吧,為這些可愛的弟子盡情地流吧;流吧,為人世間的昏暗不明而悲憤地流吧;流吧,為正義和善良的人們的不幸而憐憫地流吧;流吧,為道路艱難坎坷而辛酸地流吧!他哽咽著對弟子們說
眾弟子急忙上前攙住夫子。突然,子路嗚嗚地放聲大哭起來。他拼命地抓著自己的頭髮喊道
同學們急忙上前規勸,毫無效果,孔子走上前去,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子路的頭,熱淚灑在了他的肩胛上。子路轉身撲到孔子的肩頭,師徒二人緊緊地互相擁抱著,淚水流到了一起。孔子深深地理解弟子們的心情,他們和自己一起,為了振興魯國花費了多少心血,他們為行仁道付出了多少代價,做出了多少犧牲!他們有的拋舍了二老雙親,有的告別了新婚妻子,來到自己身邊,追隨著自己,殺身以成仁,可是到頭來卻遇到這樣的昏君佞臣,怎不讓人寒心!孔子知道,儘管子路整天價喊著要離開魯國,其實他並不願真心離開魯國,誰都不願真心離開魯國,大家的心都在流血呀!離開倒也容易,拔腿一走了之,可是,天昏昏,地沉沉,前途茫茫,到哪兒去呢?去安身立命,乞食謀生嗎?人哪,本就不應該有自己的主張,自己的追求,自己的作為;隨俗浮沉,同流合汙,該是多麼幸福啊!……然而,當天地相接,混沌一片時,盤古何以要揮動板斧,開天闢地呢?當四極廢,九州裂時,女媧何以要練石補天呢?當十日並出,草木焦枯時,羿何以要援弓而射九日呢?當滄海橫流,九州淹沒,人為魚鱉時,禹何以要在外十三年,三過家門而不入呢?還有構木為巢的有巢,鑽燧取火的燧人,銜木石填海的精衛……謀食不謀道,只顧自己溫飽,不顧他人死活,有力而不出,不造福於天下,與禽獸何異?愚公能移太行王屋二山,丘為何就不能闢一“仁政”“德治”之蹊徑呢?想到此,孔子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平靜地說道
“我隨夫子同行!”
“我!……”
“我!……”
眾弟子相爭不讓。顏回嫩聲稚氣地說
大家都不吱聲了,眼巴巴地望著夫子,都希望點到自己的名下。
孔子說道
眾弟子這才退下。
子路回到季氏府中,找來冉求商量辭職一事。依子路的意見便要不辭而別,冉求說
冉求進內廳向季桓子交賬辭職,卻見他正與歌女逗樂。季桓子聞聽,故作驚訝地說
冉求也不便說明真相,彼此心照不宣,只好說道
季桓子說
那個名喚師乙的家臣急忙上前,季桓子附耳叮嚀了幾句,然後說道
師乙點頭稱是,與冉求一同告別了季桓子。
夜,本來是安詳寧靜的標誌,溫存與幸福的象徵,然而公元前497年農曆春三月的這一個夜晚,卻極不寧靜,這是話別的夜晚,揮淚的夜晚,一顆顆赤誠的心在滴血的夜晚……
孔府內宅,待亓官氏為丈夫打點好行裝,孔子收拾好書簡,已是三更過後了。夫妻相對,默默無語。孔子望著妻子那與年齡不相稱的衰老的容顏,心中像刀扎一樣疼痛!雖說妻子較母親顏徵在的命運稍好一些,但同樣是歷盡坎坷,自己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妻子則失去了一個女人所應該得到的溫存和愛撫,離別之苦,家庭的重負便是妻子的全部生活內容。三十餘年,夫妻相伴,含辛茹苦,道路崎嶇。天下無道,峰火連年,自己在外邊入仕、從政,妻子為自己擔驚受怕,提心吊膽,曾偷偷抹過多少辛酸的淚水。今日之前,自己雖說身為大司寇攝行相事,但妻子卻依然是麻衣布裙,料理著全部的家務。妻子是賢惠的,她雖寡言少語,但對自己的愛卻是忠貞的,深情的。多少次她孤燈下飛針走線直到天明;多少次她夜備晨炊親自下廚烹調,做自己最喜歡吃的醃薑絲和肉籠松;多少次自己夜讀經書她秉燭相陪;多少次自己患病,她煎湯熬藥,守候身邊,問寒問暖;多少次,她枕邊細語溫暖著自己的心胸……如今又要離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