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也會跟著搭上幾句。
不知為什麼,看著她明媚的笑臉,他的心裡竟是隱隱作痛。長恭,為什麼不哭一場,為什麼不將內心的痛苦發洩出來,為什麼不願讓任何人知道真正的心情……
曲終人散之後,他將長恭送回了她自己的房裡。
“狐狸,怎,怎麼不喝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長恭,你喝醉了。”他偏開頭,語調平穩無瀾。
“我沒醉。我一點都沒醉。”一雙眸子望上來,乾淨清明,“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心裡一軟,又側過了頭,眼神輕輕撫過她臉頰柔和的輪廓,溫柔而憐惜,一字一句道,“長恭,你要撐到什麼時候?”
她的眼中彷彿有什麼閃爍了一下,隨即又立刻轉過了目光,扯出了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撐,撐什麼?”
他湊近她的耳旁,吐出灼熱的氣息。聲音低沉而溫柔,輕輕地說,“長恭,求你……不要這樣。求你不要,明明痛苦,卻還要強迫自己若無其事地笑。如果不能原諒,那麼寧願你狠狠地恨;如果依然痛苦,那麼寧願你放聲地哭。只求你,不要假裝遺忘,將傷口隱藏,任它發膿潰爛痛徹心扉,自己一個人在看不見的地方哭著痛著。所以,不要再繼續強撐下去了……好嗎?”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然後又緩緩垂下了眼瞼。疲倦就是剎那間蜂擁而來的,彷彿突然洶湧上漲的潮水,猝不及防之際已經淹沒身心,沉淪滅頂。行路很久的人,如果不停下來,一直堅持走下去,那麼她或者會疲倦,卻不至於會懈怠;但是,一旦突然停止前行坐下來休息,疲憊和倦怠則會乘虛而入,瞬間佔據身心,瓦解意志,吞噬掉堅韌的決心。
累了,她是真的累了。
不想再……繼續撐下去了。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我先回房了。”見到她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但現在的她,一定不想被人見到她流淚的樣子。包括……他。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她只是這麼靜靜地坐,一直坐著。
各種各樣無法拼接的圖景夾雜在一起,殘缺不全的像一塊塊碎片,朦朧而遙遠。那模糊不清的過去,記憶裡曾經瑣碎的影子互相碰撞,迷茫了曾經的時光。
誰在一次又一次地不惜一切保護自己?
誰能一次又一次地原諒著她的所有過失?
誰能甘心為自己付出一切甚至明知換不回結果卻仍毫無怨言?
只有九叔叔。
她的九叔叔。
也許,永遠永遠不會再有人愛她如此,永遠不會。
她的雙眼,再也無法看到那傾國傾城的茶色眼眸,她的雙手,再也無法觸控那溫熱的面頰,她的雙耳,再也無法聽到那清淡溫柔的笑聲……
總有一些人是無法遺忘的;總有一些痛是令她抑制不住淚水的;總有一些感情是任時光滌盪也不會抹滅的。
她想起他一成不變的清冷臉容,想起他只對她露出的寵溺笑容,想起他眼睛的深邃,想起他唇邊淡淡的紋路,想起他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想起他身上淡淡的龍檀香……
想起離別時他那掩蓋不住的哀傷與落魄。然後想起了,他對她說的那最後一句話。
“長恭,將來總有一天……你會原諒我的是不是?”
此時她體內的一股熱流,劇烈翻滾著,終於,湧到了眼眶,似乎尋到發洩之處似的,源源不斷地溢了出來,怎麼止也止不住。她終於痛哭出聲,糾纏在她心裡的自責、逃避、茫然…一切的一切早已模糊不清。
“九叔叔,我原諒你了,我原諒你了,我原諒你了……”
她只能喃喃地不斷重複著這句話,無聲的暗夜似恍恍一顫。
一直倚在門外的恆伽,在聽到從房裡傳來的低低壓抑的哭聲時,終於鬆了一口氣,微揚的唇邊,露出了一抹釋然又悲傷的神色。
那一夜的雪出奇的大,像無數翩躚的白蝶,粉晶晶素絨絨的冰凌花綴滿了無葉的枝頭。
與此同時,這個訊息也傳到了長安城。
“皇上,如今高湛一死,齊國必定陷入了混亂之中,再加上現在的那個皇帝高緯年輕貪玩,昏庸無能,不正是再次攻打齊國的好機會嗎?”阿耶又驚又喜的建議道。
“的確是一個好機會。”宇文邕抿了抿嘴角,“等到來年開春的時候,朕就會調集大軍,直指宜陽。”
“宜陽?皇上,為什麼是宜陽?還有,那突厥人何時發兵呢?”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