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道:“你這麼久沒見二叔了,沒有話想跟他說?”
他也想了想,道:“我心如故,亦復何言?”
“那二叔呢?”
“……”
“這些年來,他也如故麼?”
“……”
這一回,顏輕涵慢慢的轉過身來,正正的對著我,那張蒼白的臉龐上是一成不變的平靜:“他自然是有變化的。”
“哦?是什麼?”
顏輕涵轉過頭去,看向高臺上的父親,和那一抹若隱若現的柔胭色,半晌,淡淡道:“他的罪孽,今日滿了。”
“……!”
我的心忽的一跳,就感覺那隻手腕突然用力,我完全抓不住他,差點被他掀翻,而顏輕涵已經將手中的火把猛地投入了那柴堆裡。
頓時,大火在眼前沖天而起。
一股炙熱的,幾乎要把要人燒成灰燼的熱浪襲來,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卻見站在高臺邊上,離火焰只有咫尺之遙的顏輕涵,彷彿一座雕塑似得,一動不動。
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塔林裡的每一個角落,也照亮了每個人蒼白的面孔,唯有他,蒼白的臉龐自始至終,都是那樣的平靜無波,彷彿萬年寒冰一般,不能消融。
而在他的對面,另一個輕寒,正驚惶的睜大眼睛,看著這一片沖天大火。
910。第910章 顏輕涵,要回顏家主宅?
大火燃燒了很久,染紅了幾乎半個天空。
當那沖天的大火終於慢慢熄滅的時候,晦暗的天幕東方也已經透出了淡淡的晨光,照耀在每一個人蒼白而倦怠的臉上。
我幾乎有些站立不穩了,裴元修始終陪在我的身後,讓我靠在他的懷中。
原來以為我已經很虛弱了,可沒想到的是,當正覺和尚火化之後,先倒下的卻是點火的顏輕涵。當他帶來的那些侍從一擁而上將他扶著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連呼吸都很微弱了,寺裡的人把他安排去了正覺的禪院,在那裡熬藥施診,又足足的忙碌了一整天,他才終於醒過來。
那雙淺色的眼睛慢慢睜開,顏色雖淺,卻意外的明亮,立刻映出了坐在床邊,低頭看著他的我的身形。
然後,那張蒼白的臉淡淡的浮起了一絲笑意。
“你醒了?”
“……”
“你的情況,好像比起小時候,更嚴重了一些。”
“……”
“這些年,都沒有痊癒麼?”
顏輕涵靜靜的躺在床上,看了我一會兒,轉過頭,看了一直候在那裡的幾個侍從一眼,那些人立刻圍了上來。
他們似乎早有準備,託‘無‘錯‘小說‘m。‘QUlEDU‘盤上放著一小碟青鹽、一隻漢白玉圓杯裡盛著不溫不涼的水,他勉強起身,靠在床頭用青鹽漱口,將水又吐進另一隻白瓷杯中,接下來又來了兩個侍從封上熱水和毛巾,為他小心翼翼的擦洗臉龐。
做完了這一切,才又轉過頭來看著我,輕咳了兩聲,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的事我已經不去強求了。”
不知為什麼,看到他剛剛的做派,再聽他這句話,我有些想笑。
不過,當今的中原大地上,所遺的所謂名門世家,族譜最多能往上追溯幾代,而顏家在西川經歷數百年風浪屹立不倒,他身為顏家的公子,做派富貴些,倒也理所應當。
於是,我岔開了話題,問道:“那你這次,為什麼來?”
他接過侍從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聽到這話,抬起頭來看著我,像是想笑:“輕盈,我的父親過世。”
“……”
“我來送他,也來接他。”
“……接他?”
“他是顏家的人,他的遺骨,難道不應該進入顏家宗祠?”
這話出來,我到愣了一下,半晌才慢慢道:“可他出家了。”
“我當然知道,他修行了幾十年,早已是天目寺的高僧大德,”說著,他看著我的眼睛,平靜的道:“既然如此,那麼就更應該明白,他留下的不過是一幅臭皮囊,連他都不吝惜,又何必去在意葬在何處,供奉在何處?”
看著他淡淡的眼瞳,我突然覺得之前想要說的很多話,全都說不出來。
沉默了許久,我臉色蒼白的從那間禪院裡退了出來。
|
第四天,我聽說寺裡的老僧們已經同意了,讓顏輕涵帶走正覺的骨灰,只將他生前所穿的袈裟僧袍當做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