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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喝完豆漿去市中區的一個醫藥公司,那個中藥的櫃檯上有一位老中醫,很和氣,我常常到那裡買藥。他問我今天是不是又來買涼血的藥。我說不是。我想起外公說過的一種細細的紅色的花,可以泡酒。古時候宮廷用它做墜胎的藥。老中醫把把我的脈,只說孩子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我這裡沒有你要的藥。

開門的時候手機響了,陌生的號碼。一個女人的聲音:青苔,你好。我一陣驚悸,一定是木的妻子。我沒有回答。她又說,我是木的妻子。我想見你。好好和你談談。很柔和的聲音。

軟軟的。

半小時後我在青藤茶社等你。

淡淡的極細極渺茫的花沒有了,只有藤條在悵然飄蕩。我又想

起水妖。

這冬天充滿陽光……

我們坐下來。我點燃煙。她細細地喝茶。我打量她,眉眼淡淡的,線條柔和,典型的全職太太。

青苔,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名字了。我在木的手機裡看到你的名字,是他電話薄的第一個。女人是極敏感的,而我的全部時間就是照顧木。他的變化哪怕是一點點我都能夠覺察。有一天我整理他的書房發現了這個。

她的手上,是一個煙盒,裡面是我抽過的那些許過願的菸頭。

他不抽這種煙,更沒有儲存菸頭的習慣。他經常很晚才回來,回來後也把自己在書房裡關很久。他一個朋友告訴我他在外面有女人。我到他公司門口等他下班後跟蹤他,看見他開車到雜誌社接你。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妻子看見別的女人挽著自己丈夫的胳膊。

她的語氣裡沒有責怪沒有嘆息沒有哀怨。很平靜。

我又點燃煙。

青苔,別抽。對胎兒不好。我不介意,但我仍然摁滅了。她什麼都知道了。

今天我到你住的地方找你只想好好談談,看見你心事重重地出門就跟著你。到了醫藥公司。知道你懷了木的孩子。青苔,木真的很愛你。你知道為什麼我們一直沒有孩子嗎?木總不讓我有。每一次我都在心裡默默企求他能讓我懷上孩子,每一次。我說我想要孩子,他總是說以後再說。有兩次我以為我真的會懷孕了,還是沒有。你知道嗎?我多想要一個孩子,我在這世界上什麼都沒有,除了木。

綠色的藤條在風中繼續悵然飄舞。苔兒,那是生命的顏色。外公告訴我的。

我不想也不會取代你的位置,我只是在自己應該的位置上做應該的事。這個位置是客觀存在的,即使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這和你沒有關係。我又點燃煙,近似透明的淡藍色煙霧在我們中間嫋嫋飄升。

你能夠把孩子生下來嗎?你不養我來養,青苔可以嗎?那是木的孩子。我愛木,也會好好地愛他。

這孩子和你有關係嗎?沒有。

眼前的女人很無助。可是我要怎樣讓你知道不是我傷害了你的幸福,而是自己想要的幸福要自己爭取。或者所謂幸福,是和上帝一樣的,只是一個信仰,與獲得與否沒有關係。

我不再說話,一支接一支地抽菸。她也不再說話,一口接一口細細喝茶。

我要走了。我站起來。她握住了我的手,青苔,好好愛護自己,你只是個孩子。木不會和我離婚,不會娶你。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次遠行(8)

你他媽說什麼哪?你以為我會想嫁給他?我已經說過了,我是在自己的位置上,與婚姻沒有關係!

她勝利了。這個柔弱的女人。女人總是最洞悉女人的弱點。

我在生氣,我在和誰生氣?沒有人能夠好好愛護你,青苔。我聽見自己對自己生氣。

最後一支菸了,抽完。我望著菸頭。這個能實現美好願望的菸頭。捏著它,我去了醫院。

所有恐怖的傳說,我不怕你們會懲罰我。

經歷醫生冷酷的器械和鄙夷的目光,我從手術檯上下來了。我發現手裡還捏著那個菸頭,溼溼地,蜷縮在我的掌心。我把它扔在手術檯下的痰盂裡。裡面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我緊張地閉上眼睛。倉皇逃開。我聽到有人在議論,他們說,現在的年輕人真不自愛。我倉皇逃開。

公交車站牌下的長椅,空蕩蕩的。我的心卻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很擁擠。我坐下,面對著繁忙而喧囂的街道,擁擠著車和人。

周圍站著很多人。他們有事情要做,連坐下來的時間都沒有。有人在說話,有人在沉默,都望著公交車來的方向。多像一群被縛住頸子的鴨子啊。但我喜歡這樣的人群。他們帶來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