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良嗣驚詫地看了陳東一眼,眼中流露出讚賞的目光,他雖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卻輕輕地衝陳東點了一下頭。
這微微的一下點頭令陳東再次興奮起來,讓他猛然間又恢復了自信,讓他相信下人們的生活他是一定能夠應付的,因為他是曾經記下了十三經的人,因為他曾經是鎮江學子的楷模,因為他的詩詞文章曾經讓他的老師也自愧不如,那麼端茶倒水、鋪床引路、燒水做飯一類人人都會的活計一定也難不到他。這樣想過後,陳東的心境不禁釋然,他不再躲在船艙的角落裡,而是主動地和下人們湊到一起。他們鄙夷的臉色算得了什麼,陳東很快就知道了,那四個黝黑粗壯的漢子來自鳳翔府和延安府,其中來自延安府的還是兄弟倆,叫做王虎、王豹,而另兩位年紀大些的則叫做吳強、劉飛。透過他們憨直的口音,陳東不費什麼勁就知道了這四人確實是軍漢,而且還是永興軍中的精銳,是一年前才抽調進京的。在陳東沒口子的讚歎欽佩聲中,四個軍漢呵呵笑著給陳東讓出了座位,開始興高采烈地吹噓他們在永興軍中的事蹟,而曾經對陳東一直冷眼旁觀的馬政馬大人的下人——叫做馬義的——也只得訕訕地擠入了這個圈子。就這樣,當這一隊客船在運河邊停船夜宿時,陳東已經成了下人中惹人憐愛的小兄弟。
於是,陳東就在顛簸起伏的運河中,在其他下人的鼾聲中,在對自己能力的得意中開始了他真正的僕人生涯。他的勤勉的眼睛和快速領悟的大腦告訴他,原來一般客商和種田的百姓一樣一天只吃兩頓飯,原來下人在主人吃完飯前是不能吃飯的,原來從綁紮行李的方式上就可看出一個人來自南方還是北方,那樣多的原來被陳東發現後,陳東距離一個合格的下人也就不遠了。
不過,對任何小事都興致勃勃新鮮熱情的陳東並沒有躲過所有人的眼睛。一次在船尾觀看船工搖櫓時,張寶勝就默默地站到了陳東背後,他像陳東興致勃勃地觀看船工搖櫓那樣興致勃勃地觀看陳東,然後冷不防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是個下人。”待陳東全身一顫,驚詫地轉過頭來時,他又說:“你是什麼人沒關係,只要你別忘了朝中是誰做主就好!”說完,他不等陳東回答,就轉身鑽進了船艙,回到他主人的位置上去了。
陳東一時非常恐慌,他以為下一步就會把他趕出這支秘密使節隊了,說不定趙良嗣也會因他受牽連,可是等他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和趙良嗣提及此事時,趙良嗣並不驚慌,他只是微微笑著說:“這個張寶勝啊,顯不出他的聰明他就決不罷休,遲早有一天他要栽在他的聰明頭上。”他看著陳東茫然的樣子,慢慢解釋道:“你陳東從生下來那天起就是公子,又唸了二十多年的聖賢書,雖說你生性豪爽不拘小節,難道你和普通的下人看上去能一樣嗎?這點淺顯的道理張寶勝能看明白,呼延慶和馬大人豈能看不明白?可是呼延慶和馬大人卻不自作聰明地來點破你,僅憑這一點就能看出呼延大人和馬大人高出張寶勝許多啊。”趙良嗣停了停又說:“不過,張寶勝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別忘了朝中是誰做主’。朝廷誰做主?當然是聖上做主,可是聖上畢竟不能事必躬親,他一定會找幾個幫手來幫自己,那這些幫手在一定範圍內也就有了做主的權利,我想張寶勝說的‘做主的人’一定也是指這幾個幫手。”趙良嗣看著陳東饒有興趣的樣子繼續解釋道:“出使外國,特別是瞞著敵國出使外國,從來都是必須慎之又慎的機密大事。張騫出使西域被匈奴人扣留十餘年的故事不用我告訴你吧。而在朝中,能夠參與指導此事的寥寥無幾,只能是那幾個頭面人物,而所有的頭面人物豈能不知道這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又豈能少得了?能讓聖上按自己的主意辦當然是首功一件,即便不能,只要始終知道整個事情的動態,那也不會喪失隨時插手的機會,而最直接的瞭解事件動態的辦法就是在事件的整個過程中插入自己的人手……”
“他們把我當作這種*進來的人了!”陳東恍然大悟。
“對了,”趙良嗣狡黠地笑了,“我被他們當作童貫童大人的人自不必說,馬政是當今聖上欽點的主要出使人,也是蔡京蔡太師的門人,呼延慶則是宰相王黼專門在他的屬下中找出來的一個通女真語的小軍官,而張寶勝是上次出使時才由右相李邦彥以隨從護衛之名塞進來的,這次又多了一個老兄你。按說和我在一起,會把你也當作童大人的人,可我只要刻意對你冷淡些、尊敬些,他們自然也就看不穿你的來頭。你且保持神秘,由他們猜去,豈不有趣?”
趙良嗣舉重若輕的解釋令陳東震驚不已。他從前那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