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是何人,為何擾人清夢?”李自成回身四顧,自己的戰馬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想來是腹中飢渴,去尋草料飲水,只不過他的短火銃、金銀和乾糧,全部都在馬上,一時間也無處尋找。他昨夜睡時警惕,衣不解甲刀不離身,總算身上還有武器。
“回這位將爺的話,我們便是這左近的百姓。”見他是一員武將,這些農夫露出敬畏之色:“咱們過來清淤闢田……將爺是保大順的?”
“老子是大明的。”李自成哼了一聲道。
“原來是朝廷的將爺!”那幾個農夫眼中畏色更濃,他們告了聲罪,便拎著鋤頭鍬鏟離開。
李自成猛然想到一個不妥之處:“站住,你們是左近的百姓?”
“回將爺,正是。”
“你們說謊!”李自成厲聲道:“這附近十里八鄉的百姓。都是窮得叮噹響,你們手中的鋤頭鏟鍬卻全是鋼的……休想瞞我!”
華夏雖然以農立國許多年,鐵製農具也甚為普及,但是那些工具屬於富人。普通百姓家裡除了一口鐵鍋怕是尋不到幾兩鐵來,更莫提這種明晃晃的鋼製鍬鋤了。新襄農業產量之所以能翻著番兒往上增加,很重要一個原因就是工具是普及了鋼鐵農具,李自成很清楚這一點,這些鍬鋤的樣式,也確實是新襄的!
那幾個農夫倒不驚慌,賠著笑道:“回將爺的話,去年闖賊掘堤。水潰千里,小人等都逃到了山‘東。到得三月,想起家中農活還得做,便報請歸鄉。結果南海侯還送了這些工具。”
這話若是說別人。那一定是唬人,但說是俞國振,李自成倒相信,俞國振做得出這樣的敗家的事情。
又一個農夫道:“不唯是這些鍬鋤。南海侯還教我等種植土豆。”
“是極,在南海侯那邊,學得的東西可真不少。”
“你們方才唱的那個曲兒,也是在山‘東學的?”李自成問道。
“將爺說的是,正是在那邊學的。”
“也罷,你們去吧。”若是隻有一二人。李自成肯定要殺人滅口,但是這有五六個農夫,遠處還有好幾個,而且農夫手中的鍬鋤逼急了同樣能當武器使用。
農夫陪著笑,然後便離去。他們走去田中幹活自是不提,李自成在地上尋到自己馬的蹄印。便循跡去尋。尋了一里餘,看得馬正被一個農人牽著。
“兀那漢子。那是我的馬!”李自成嚷道。
“咦?”那農人聽得這聲音驚咦了聲,回頭看李自成匆匆過來,牽著馬就跑。李自成打了個呼哨,馬跟他是熟慣了的,聽得呼哨聲一撇頭,但韁繩被抓著卻掙不脫。那馬站著不走,農人頓時急了,回過頭大罵道:“你這賊軍漢,憑什麼說這馬是你的?”
他們這一嚷嚷,方才的幾個農人恰從此過,便圍上來看熱鬧,李自成心知馬上的東西可以給那農人,但馬與乾糧卻是他逃回的倚仗,因此道:“這馬自然……”
他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那農夫身上,卻不曾想背後突然嗡的一聲,然後頭部便是劇陣,他人就撲倒在地!
若不是頭上戴了盔,這一下就可以讓他腦袋迸裂!
但雖然被頭盔護住不是致命,可後腦受重擊,也是極難受的事情,李自成只覺得眼前發暈嘴中生甜,還不等他清醒過來,全身便象被山壓住一般沉重。
“綁起來綁起來,繩子呢?”
“就在這,嘿嘿,這廝還以為咱們被他唬住了!”
“哪個大明的將軍敢穿著一身黃袍金甲到處跑,這廝定是闖賊手下!”
“正是,聽聞南海侯便在前日大破闖賊,闖賊手下潰逃,沒準便是闖賊手下的大人物。”
“我看此人獨目,據聞闖賊便是獨目,沒準就是闖賊自己!”
依稀傳來這樣的討論之聲,李自成情知不妙,但是為時已經晚了。
這些鄉野裡的農夫,當初聽得“闖王來了不納糧”的歌謠,開啟大門歡迎李闖的到來。但現實教育了他們,李闖來了不但不能免糧,而且還“掘河淹歿千億兆”,他完全不顧百姓的死活!
李自成的家當倒是不少,他十萬大軍東征,所攜的物資堆積如山,其中不少物資,甚至就是新襄的物產。此次在陽穀縣擊敗李自成,僅是打掃戰場,就讓俞國振這一萬虎衛花了三日時間,而且還從後方徵發了兩萬民夫,這才將之運盡。這等事情,當然不需要俞國振親歷親為,他自己已經回到了聊城,而張秉文已經到了這裡。
讓俞國振有些驚訝的是,李巖也在最短的時間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