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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唔,相當久了。”

“你還想結婚嗎?”

“你今晚的情緒很特別,董。”白求恩點起一支菸,用手擋著雨。在火柴的片刻亮光裡,董端詳著他的臉。他還在微笑,彷彿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但是笑中帶有悲哀的懷戀。

“一個人總會感覺到需要一個伴侶的,”董提醒說。“那不是人人如此嗎?郝爾小姐使我想起……如果你有一位夫人……”他沒說下去。

“是的,同志,我相信我們大家都是如此的。可是在這兒,在前線?這不像是找一個新娘,或是娶一個夫人的地方。”

“不過也許你在中國就能找到一個人?”董暗示說。

白求恩聳了聳肩膀。他們緩緩地向前走著,董突然明白了過來:他的一席話把他身旁的這個人帶到了他生命中的一條深淵的邊緣上。他猛然覺得彷彿他自己遭受過喪失親人的痛苦,他想到白求恩一定放棄了的許多熟悉的事物。他們大家都希望有一個家,過著安定的日子。這是他們的美好的理想的一部分,他們正為著實現這個理想而鬥爭。這個滿臉鬍子的外國人,他現在已是他最親密的同志——他說不定忍著什麼樣的飢渴和寂寞哩,而別的人一點兒也不知道!董從心裡感覺到一陣衝動,他要表示一下他的突如其來的體會,說幾句在同志(彼此找出人性中脆弱的地方,以便更好地克服它們的那種同志)之間有意義的話。這些話要適合這一刻的親切的心情,又適合他們今晚就要直接在敵人槍炮底下這個事實。但是他剛開口,一個通訊員就奔跑著回來,說他們快到一個村子了,偵察員正去前面察看動靜,叫大家等一等再走。

馬隊在靜默中靠攏在一起。在遠處,他們可以看得出一片模模糊糊的燈光。他們一直等著,直到傳過話來,說平安無事,又繼續前進。半個小時以後,他們穿過村子,一個“小鬼”跑在游擊隊隊伍的前面,手裡一本正經地拿著一面小三角旗,上面寫著:加美醫療隊。

一個小時以後,他們又停了下來。又有一隊偵察員跑到前面,最後他們終於到了定縣,日軍封鎖線前最後一個解放區的村子。他們在這兒休息了一會兒,在老百姓家的炕上烘乾了潮溼的衣服。

等到他們又上路的時候,他們緊靠在一起走了。從定縣到平漢路之間,他們是在無人地帶。他們小心地走著,知道每一個聲音可能是敵人的一個哨兵,每一堆黑黝黝的東西可能是敵人的一個據點。抽菸和講話是被禁止的。馬蹄用布裹了起來,馬嘴上掛了料袋。白求恩知道這個地區的老百姓已經殺死了所有的狗,怕它們在游擊隊過路時亂跑亂叫而惹起日軍的猜疑。

現在霧在他們後面,夜晚也不如以前那般漆黑了。對於在山區裡住了一年的白求恩,一眼望去只看見一片黑黑的沒遮攔的平原地,只有幾棵樹疏疏落落地散佈在大道邊上,這是一種新奇的感受。

忽然前面來了一個命令,馬隊停了下來。話從前面游擊隊傳到了後面:“向右轉,離開大道,不要掉隊。”

他們一個緊跟著一個離開了泥土大道,在荒無人跡的原野上穿行著。從這兒起日軍設下了星羅棋佈的據點。游擊隊熟悉它們的每一個位置。他們帶領著騎隊迂迴曲折地偷偷繞過據點。有時候他們順大路邊走,接著又離開。每走幾百碼,他們就停了下來,靜聽著,等候偵察員檢視前面的動靜。

他們躲躲閃閃地走了幾英里地以後,一個偵察員從黑暗中飛跑了出來。一個簡短的命令馬上從前面傳了下來:“下馬,躲到樹下,不要走動,不要講話。”他們迅速地移動到樹叢裡,下了馬,蹲在地上,手裡抓著韁繩,把馬拉在身旁。有五分鐘的工夫,白求恩只聽見散開在樹底下的人們均勻的呼吸聲。然後一道強烈的探照燈光刺進黑夜,直射天空,照亮了前面一百碼地方的一條大道。這是一條不斷有日軍巡邏的與鐵道交叉的公路。大地震動了起來,接著是熟悉的轟隆轟隆的聲音,轉眼間一輛敵人的裝甲查道車緩緩地駛了過去。

查道車一走過,他們就準備越過公路。他們上了馬,緊張地等候著,等訊號一發出,就刺了馬腹,飛快地越過了公路,在那一邊的平原上重新集合在一起。一個小時後,他們到了鐵路和公路交叉的地方。這兒,驀地間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就是橫貫河北的封鎖線。

騎隊剛停下時,白求恩什麼也瞧不見,漸漸地他瞅見一條雪亮的鋼軌,橫在他五十碼前面的地方。

這次會合的時間算得準極了。他們一下馬,左邊的公路上便出現一個黑影子,朝著他們飛奔過來。這人就是李士,駐在當地的八路軍指揮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