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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送醫院?女學生們驚叫一起來。

對,送醫院。我說。我很害怕,如果真的服用了安眠藥,而安眠約藉助酒xìng,會發作得更快,那麼情形便非常可怕了。

在醫院的情形,我在很多年後,也還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時是在我與丁亞瓊的新婚之夜。我摟著新娘子的時候,不知怎麼的,我就想起了那個夏天,想起了那個叫瞿君君的女孩子,想起了那一天在醫院的情形。

醫生將一根肉sè的橡皮管子插到了瞿君君的喉管裡,然後將一臉盆肥皂水灌進了瞿君君的喉嚨裡。隨後,喀喇喇一聲,瞿君君開始了劇烈的嘔吐。瞿君君吐出的先是白sè的,後是彩sè的。瞿君君是躺在長條椅上做手術的。瞿君君的那一天長髮被壓在她的身子下面。嘔吐物把那一頭好頭髮弄得很難看。那一身漂亮的連衣裙也被弄得皺巴巴的,像七八十歲老太婆的臉。那時,我很想替瞿君君理一理。可就在這時,瞿君君醒過來了。瞿君君醒過來就一個勁兒地在嚷,方芥舟,你娶了我吧,我就是要嫁給你。

醫生為她打了一劑鎮靜藥後,瞿君君才又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拿眼睛看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有個醫生對我說,方老師,這個學生沒有問題了,你放心吧。

後來和瞿君君同宿舍的另一個女孩子給我一封信,她說,這是瞿君君昨天讓我給你的。我給搞忘了。

這是一封絕命書。也確實是寫給我的。瞿君君在信中反反覆覆地說,她愛我,她問我為什麼就不能愛她?這個問題她已經無法得到解答了。不過,你必須對我的爸爸解釋一下。

這就是瞿君君的傑作。她說過,她會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自殺是與我方芥舟有關係的。我苦笑了一下。把信揣進了衣兜,走了出去。夏天的午夜,寧靜而安詳。苦楝樹的巨大的黑影頂在我的頭上,落在我的腳下。我這時像一個作家突然遭遇靈感一樣,我突然之間明白了一點,我是不能在這片土地上生存的。這片土地不適合我,我也同樣不適合這片土地。我想,我是該走了。

我得趕快離開這裡。

走之前,我只想再看一看秀秀。我不知道秀秀現在怎麼樣了。在那個夏天,在我向孔校長講明白我和瞿君君究竟是怎麼回事後,我在一個燠熱的傍晚,走上了通向秀秀家的路。

我去過一趟秀秀家。那一次,秀秀的媽媽多次向我投來關注的目光。秀秀當時就依偎在她的媽媽的身旁。那是一幅非常動人的圖畫。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幅動人的畫面。

我用了一個多小時走完了十七里路。你應該想象得出我是用了一種怎樣的速度在行走著這一段已經是無望的愛情之路。我其實是完全可以不去看秀秀的。我自己也知道我主要不是去看秀秀。但我就是不知道我這為的是什麼。我感覺到一切都似乎錯了,我的出生,我的上大學,我的回到故鄉。當然,還有我的戀愛。

秀秀的家就在那個叫做三夏的小村子裡。秀秀家的屋子在村子的zhōng yāng。她們家有一個很大的院子。我是知道的,秀秀就住在西廂房。今天,我就要待月西廂下了。秀秀會不會為我迎風開戶呢?我沒有這個把握。我不知道秀秀還願不願意見我。她如果不願意見我,我也是毫無辦法的。她完全可以不見我。我也毫無理由讓她一定見一見我。只是我現在太想見到她了。我如果見到她,我只想伏在她的懷裡,只想伏上一會兒。

我趴在秀秀家西廂房的窗戶上。我敲了敲她的窗戶。我也聽見了屋裡立即有了聲響。可讓我至今引為遺憾的是,我沒有敢問一下你是秀秀嗎。

秀秀屋裡的聲響後來就沒有了。我也沒有看見有人出來。那一天天氣難得的好。月亮朗朗的。路上也沒有人走動。莊戶人家忙完一天的農活,照例很早就睡下了。可是我卻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叫花子一樣依在秀秀家的牆上,在無望地等待著秀秀髮一點慈悲出來看一看我。

秀秀終於沒有出來。我也再沒有勇氣去敲秀秀的窗子。我於是便走了。我走的時候,走得很慢。我是倒退著走出那個叫三夏的小村子的。我退著,看著三夏村。三夏村就在河邊,非常好看。多少年過去了,三夏的樣子在我的腦海裡,仍然是那幅月光下沉睡的樣子,朦朦朧朧,詩意無限。秀秀,你在哪?我後來聽說了,你嫁人的那一天是一個大雪天,你戴著紅紗巾,戴著一副墨鏡,面sè沉靜,走上了新郎來帶你的機船。我知道,你那時心裡掠過了方芥舟的影子。你也應該知道,那個叫方芥舟的人,多少年來都無法忘記你。秀秀!

第十七章 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