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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死的死了,壞的壞了,一無所遇。乘興而來,卻難興盡而返,流連光景,下覺又是半年有餘,盤纏俱已用盡。雖下學伍大夫吳門乞食,也難免呂蒙正憎院投齋。忽一日,德稱投齋到大報恩寺,遇見個相識鄉親,問其鄉里之享。方知本省宗師按臨歲考,德稱在先服滿時因無禮物送與學裡師長,不曾動得起復文書及遊學墾子,也不想如此久客於外。如今音信不通,教官徑把他做避考申黜。千里之遙,無由辨復,真是:屋漏更遭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德稱聞此訊息,長嘆數聲,無面回鄉,意欲覓個館地,權且教書餬口,再作道理。誰知世人眼淺,不識高低。聞知異鄉公子如此形狀,必是個浪蕩之徒,便有錦心繡腸,誰人信他,誰人請他?又過了幾時,和尚們都怪他蒿惱。語言不遜,不可盡說。幸而天無絕人之路。有個運糧的趙指揮,要請個門館先生同往北京,一則陪話,二則代筆。偶與承恩寺主持商議。德稱聞知,想逍:“乘此機會,往北京一行,豈下兩便。”遂央憎舉薦。那俗憎也巴不得遣那窮鬼起身,就在指揮面前稱揚德稱好處,且是柬情甚少。趙指揮是武官,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省,便約德稱在寺,投刺相見,擇日請了下船同行。德稱口如懸河,賓主頗也得合。下一日到黃河岸口,德稱偶然上岸登東。忽聽發一聲響,猶如天崩地裂之形。慌忙起身看時,吃了一驚,原來河口決了。趙指揮所統糧船三分四散,不知去向。但見水勢滔滔,一望無際。

德稱舉目無依,仰天號哭,嘆道:“此乃天絕我命也,不如死休!”方欲投入河流,遇一老者相救,問其來歷。德稱訴罷,老者側然憐憫,道:“看你青春美質,將來豈無發跡之期?此去短盤至北京,費用亦不多,老夫帶得有三兩荒銀,權力程敬!”說罷,去摸袖裡,卻摸個空,連呼“奇怪!”仔細看時,袖底有一小孔,那者者趕早出門,不知在那裡遏著剪絡的剪去了。老者嗟嘆道:“古人云:”得咱心肯日,是你運通時。‘今日看起來,就是心肯,也有個天數。非是老夫吝惜,乃足下命運不通所致耳。欲屈足下過舍下,又恐路遠不便,“乃邀德稱到市心裡,向一個相熟的主人家借銀五錢為贈。德稱深感其意,只得受了,再三稱謝而別。

德稱想這五錢銀子,如何盤纏得許多路。思量一計,買下紙筆,一路賣字。德稱寫作俱佳,爭奈時運未利,不能討得文人墨士賞鑑,不過村坊野店胡亂買幾張糊壁,此輩曉得什麼好歹,那肯出錢。德稱有一頓沒一頓,半飢半飽,直捱到北京城裡,下了飯店。間店主人借緒紳看查,有兩個相厚的年伯,一個是兵部尤侍郎,一個是左卿曹光祿。當下寫了名刺,先去謁曹公。曹公見其衣衫不整,心下不悅,又知是王振的仇家,不敢招架,送下小小程儀就辭了。再去見尤侍郎,那尤公也是個沒意思的,自家一無所贈,寫一封柬帖薦在邊上陸總兵處,店主人見有這封書,料有際遇,將五兩銀子借為盤纏。誰知正值北虜也先為寇,大掠人畜,陸總兵失機,扭解來京間罪,連尤侍郎都罷官去了。德稱在塞外擔閣了三四十月,又無所遇,依舊回到京城旅寓。

店主人折了五兩銀子,沒處取討,又欠下房錢飯錢若干,索性做個宛轉,倒不好推他出門,想起一個主意來。前面衚衕有個劉千戶,其子八歲,要訪個下路先生教書,乃薦德稱。劉千戶大喜,講過束情二十兩。店主人先支一季束脩自己收受,準了所借之數。劉千戶頗盡主道,送一套新衣服,迎接德稱到彼坐館。自此吝餐下缺,且訓湧之暇,重溫經史,再理文章,剛剛坐毅三個月,學生出起痘來,大醫下藥下效,十二朝身死。劉千戶單隻此子,正在哀痛,又有刻薄小人對他說道:“馬德稱是個降禍的大歲,耗氣的鶴神,所到之處,必有災殃。趙指揮請了他就壞了糧船,尤恃郎薦了他就壞了官職。他是個不吉利的秀才,不該與他親近。”劉千戶不想自兒死生有命,到抱怨先生帶累了。

各處傳說,從此京中起他一個異名,叫做“鈍秀才”。凡鈍秀才街上過去,家家閉戶,處處關門。但是早行遇著鈍秀才的一日沒采,做買賣的折本,尋人的不遏,告官的理輸,討債的下是廝打定是廝罵,就是小學生上學也被先生打幾下手心。有此數項,把他做妖物相看。倘然狹路相逢,一個個吐口涎沫,叫句吉利方走。可憐馬德稱衣冠之胄,飽學之懦,今日時運下利,弄得日無飽餐,夜無安宿。同時有個浙中吳監生,性甚硬直。聞知鈍秀才之名,下信有此事,特地尋他相會,延至寓所,叩其胸中所學,甚有接待之意。坐席猶未暖,忽得家書報家中老父病故,踉蹌而別,轉薦與同鄉呂鴻腫。呂公請至寓所,待以盛撰,方才舉著,忽然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