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謙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十三年前,恆王之亂,先皇后薨逝之後?”
沈棠點了點頭,有些疑惑地說道,“其實,最讓棠兒覺得不解的卻是先皇后的死因呢,當年皇上與恆王爭奪天下,在世家的支援下皇上登上了九五之尊的龍椅,恆王敗北卻並不甘心,蟄伏兩年,便能攻破武定門,進入皇宮大內,先皇后便是死於這場禍亂。”
她低低地問道,“坤寧宮在皇極殿的後邊,若是恆王的兵馬是從武定門攻入,那離得可就遠了,先皇后身子康健,又遠離戰場,怎麼會好端端地死於恆王之亂呢?”
沈謙微微一震,眼中迸射出兩道精光來,他沉沉地說道,“當初恆王是連皇極殿都沒到,就被禁衛軍給逮起來了,恆王的人也都不曾越過後宮,先皇后的死確是莫名非常。”
沈棠撲閃撲閃的睫毛下,眼眸中晶亮晶亮的,她脆脆地說道,“單獨分開來看,每一件事都皆有可能,但若是那麼多的巧合拼湊在了一起,那整件事便必有反常,棠兒的意思,祖父不妨派人去好查查查當年的事,正好這幾天孟氏的家主也進京來了,想來對此他也很有興趣呢。”
沈謙的眉頭卻並沒有舒展開來,“但時間緊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皇上突然發難,此時再去查,怕有些手忙腳亂吧?而且此事畢竟過去了許多年,我怕一時之間也查不清楚什麼。”
沈棠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查得到查不到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不過只是輕柔低緩的一句話,但卻引起了室內眾人的極大震動,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太叔公首先拍手稱讚道,“果然是我沈氏的女兒,能有這樣的心思。侯爺,棠兒說的不錯,事實究竟如何並不重要,就算太子真的不是先皇后所出,但趙氏的宗譜中,他卻面舊是掛在了先皇后的名下。”
太叔公略頓了頓。沉聲說道,“但百姓的觀感卻截然不同。”
更何況,還能在皇上的心裡種下一根刺。
若是他一直以來疼寵呵護的兒子,並不是自己所愛的女人所生時,他該怎麼辦?他所有的耐心,堅持,以及付出,全部都是因為這個兒子是他所愛的女人所留給他這個世上最後的一點念想,可是當這個念想卻被無情打碎時,他該如何是好?
有沒有真憑實據並不是事情的關鍵,重要的是皇上的心中生出了懷疑,而懷疑就像是最腐蝕血肉的毒素,會慢慢地在人的心底滋生蔓延,最後將理智整個吞噬掉,偏執如皇上,又怎麼能躲得過去?
沈謙深深地望了沈棠一眼,面上甚是欣慰但心中卻頗有些緊張,這個孫女不僅有縱天之才,最重要的是她還是個硬得下心腸之人,幸虧自己及早地發現了她的才能,又將玉斗令這樣重要的物事交給了她,以示自己的看重,這才籠絡住了她。
若是這樣厲害的女子,非友是敵,那該將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畢竟自己對她,並不是問心無愧的。
但隨即他的眼神又閃過一絲莫名的凌厲來,他心中暗道,若這樣的才智不能為我所用,自己也有的是法子將她……
商議早已散去,但這寂靜的夜裡,沈棠卻遲遲不能入眠,她輕輕下了地,推開門,然後鑽到了外廂碧笙和碧痕的榻上,靠著牆角坐了下來。
碧笙頗有些奇怪,“小姐這是怎麼了?”
沈棠低低地嘆了口氣,“我現在所做的事,似乎越來越偏離了我的本意了,我心中有些不忍,但卻不得不做,而且我知道,將來還會有更多這樣的事等著我,我本來以為自己的內心已經足夠強大,但真的遇到這樣的事才發現,我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難過的。”
她心中有著淡淡的矛盾,太子此人雖然可惡,將自己莫名地扯進了危機,皇上因此而想
對自己趕盡殺絕,但春申殿內,他誤以為綿雨是自己時所說的那些話,卻讓她覺得不管太子的感情來得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他對自己,似乎確然是有幾分真心的。
太子,不過只是個被呵護得太好,以至於天真過頭的孩子,皇上為了他所做的那些暗地裡的手段,想來他並不知道吧?青鳳樓上三皇子跌落下去時,他眼中的急切並不是假的;春申殿裡,他流露的感情也很真切。
說到底,太子不過是皇上執念之下的犧牲品罷了,他也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
但經過自己今日的提議,太子以後的日子便會變得艱難起來了吧?他所擁有的完全只是皇上的寵愛,若是連這點都沒有了,也許很快,他單純到可笑的生命,很快便會消逝。
她沈棠從來不是個對任何人都心存憐意的聖母,但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