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他們又是鎮上對叢地最恨之入骨的人。
最後兩封信,霍華德一手舉著一封掂掂分量。其中一封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寫來的,她自稱(霍華德從不對任何事掉以輕心)在貝爾堂戒毒所工作(她自謂“女士”,在這點上霍華德倒有些相信她沒說假話)。猶豫片刻後,他把這封信放在了鴿籠子·沃爾的申請表上。
最後一封信沒署名,是用文書處理機打出來的,要求舉行選舉,言辭非常激烈。語句顯得心急火燎,粗心馬虎,滿紙錯字。信中對巴里·菲爾布拉澤的美德讚不絕口,還特別點了邁爾斯的名,說此人“不適合接他的班”。霍華德心想,邁爾斯是不是得罪了哪個客戶,這事鬧大了可讓人下不來臺。對於潛在的風險,預先知道倒也好。不過霍華德轉念一想,這封匿名信能不能算競選提議書還存疑呢,於是便把它喂進桌頭的碎紙機嘴裡。這臺碎紙機是雪莉送給他的聖誕禮物。
2
帕格鎮的愛德華·科林斯律師事務所佔據一幢帶露臺磚房的二樓。一樓是一家眼鏡店。愛德華·科林斯已經去世,他的事務所就剩下兩個人:加文·休斯,領薪水的合夥人,用一扇窗的辦公室;邁爾斯·莫里森,參股合夥人,用兩扇窗的。他們有一個秘書,名叫肖納,是個二十八歲的單身女人,容貌平平,身材不壞。邁爾斯說什麼笑話她都忙不迭地笑,而對加文則頗有點居高臨下的態度,很不客氣。
巴里·菲爾布拉澤葬禮後的星期五中午一點,邁爾斯敲了敲加文的辦公室門,沒等加文說請進,就顧自走進屋去。他看見合夥人正透過雨點斑斑的窗戶仰望灰暗的天空。
“我要出去吃個午飯,”邁爾斯說,“如果露西·貝文提前到了,能幫我跟她說一聲我兩點回來嗎?肖納出去了。”
“好,沒問題。”加文說。
“沒出什麼事吧?”
“瑪麗打了電話來。巴里的人身保險有點小問題。她想讓我處理一下。”
“行,嗯,這個你處理得了,對吧?總之,我兩點鐘回來。”
邁爾斯披上大衣,走下樓梯,腳步輕快地沿著雨水打溼的小街往廣場走。陽光偶爾透過雲層的縫隙,灑滿戰爭紀念碑和屋簷的花籃。邁爾斯疾步穿過廣場,朝莫里森和洛伊熟食店走去,心裡湧起一股祖輩傳下的自豪感。那可是帕格鎮的名店,最上等的商鋪,這份驕傲並未隨歲月流逝而有絲毫消減,反而更為深厚綿長。
邁爾斯推開店門,門鈴叮咚。此時是午飯高峰時間,櫃檯前排起八人長隊,霍華德全副武裝,獵帽上的魚餌蟲閃閃發光,他的聲音飽滿響亮:
“……四分之一磅黑橄欖,羅斯瑪麗,給。不要別的了吧?羅斯瑪麗不要別的了……八英鎊六十四便士。就收八英鎊吧,親愛的,我們是老交情了,承蒙照顧……”
咯咯的笑聲,你謝我謝,錢櫃抽屜咔嗒響。
“瞧,我的律師來囉,查我崗囉,”霍華德看見隊伍盡頭的邁爾斯,便擠擠眼,吃吃笑,低沉著嗓子叫道,“如果您願意去裡屋等我,先生,我保證不對豪森太太說任何有違法律的話……”
邁爾斯對排隊的中年女士們露出微笑,她們也紛紛回禮。邁爾斯身材高大,濃密的黑色頭髮剃得短短的,藍色眼睛又大又圓,大肚腩藏在大衣下,在滿屋手工餅乾和本地乳酪當中,還算得上是一景。他小心地從高高堆起美味佳餚的小桌子間穿行,在熟食店和老鞋店之間的拱門前停下腳步。門口蒙的塑膠門簾第一次取下了。莫琳(邁爾斯認得出她的筆跡)在一張放三明治的紙板上寫了幾個字,吊在門中央:請勿入內。即將開業……銅壺。邁爾斯往裡面望去,乾乾淨淨,空空蕩蕩,這裡很快就將成為帕格鎮最新最好的咖啡館。灰泥已經塗過,油漆也刷好了,黑色地板也上了清漆。
他側身經過角落裡的櫃檯,從莫琳身邊擠過。她正在忙活著用切肉機切肉,邁爾斯一擠,她爆發出一陣粗啞又下流的笑聲。他低頭鑽過門,走進暗黑的裡屋。屋裡擺著一張福米卡牌塑膠桌,上面躺著莫琳的《每日郵報》,報紙還卷著。霍華德和莫琳的外套掛在衣鉤上。裡面還有扇門通向洗手間,飄出一股人工薰衣草味。邁爾斯把大衣掛好,拖過一張舊椅子,坐在桌旁。
過了一兩分鐘,霍華德出現了,手裡端著兩隻盤子,上面的熟食點心堆成兩座小山。
“就百分之百決定用‘銅壺’這個名號啦?”邁爾斯問。
“這麼說吧,小莫喜歡。”霍華德把一隻盤子放在兒子面前。
他又腳步笨重地走了出去,回來時拎